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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國安令」之後的台北+五都

之前外界稱之為「港版國安法」的那個東西,在文字內容公布之後,我們已經不可再稱之為一部「法」,只能準確得稱之為「香港國安令」。因為,國際上原來還在辯論北京實施「港版」的國安法是否等於撕毀了1985年的中英聯合聲明,而現在內容出來了,竟然宣稱其刑事條款對全世界的任何國家人士都有效,因此,只能視其為一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下敕令」,僅僅是御「令」,而不是「法」。勉強做比較,有點像大清慈禧太后在北京下令同時對八國宣戰,然此次香港國安令中的第38條,涵蓋全球兩百多國及74億人口,荒謬之處有過之無不及。

說文解字、澄清概念之後,進入正題。這樣一種「天下敕令」宣告之後,香港本土居民中有能力選擇離開的,應該不會低於1/3,甚至1/2。而過去一年還沒離開香港的東西方國際人士,絕大部份在3-6個月之內都會離開香港,這包括了百行百業,金融界、媒體界、法律界、NGO界、娛樂界,是的,還有間諜界。

台灣迎來「另類的國際化」

東西方國際人士去哪裡?金融界的,應該是大多數轉戰新加坡、東京,少部分到曼谷、台北。法律界的應該多數選擇英國,少數選擇同為普通法系的新加坡、澳洲之類地方。

但有一個地方,應該是媒體界、NGO界、娛樂界,是的,還有間諜界的首選之都,那就是台北!台灣有六都,但由於台北究竟是政治、金融、消息的中心,所以一定成為集散地。新北市與台北難分,因此外溢效應最大,其他四都則各依特色分佈。

大哉問:對於這樣一種「另類的國際化」發展,台灣準備好了嗎?台灣人民的包容度、警覺性足夠應付變局嗎?先由最刺激的「間諜界」聊起吧!

亞洲原有兩個間諜之都,香港及曼谷,前者又比後者重要及熱鬧,因為接壤中國,中國內陸人士進出頻繁,各路情報匯聚於此。再由於香港乃國際金融、航運、商業中心,全球自由度堪稱第一,龍蛇混雜,各國的間諜情報站不設在此設在哪?例如,俄國總統普丁出身的KGB,當年的亞洲重鎮就在香港,即使在KGB改制為 FSB 、SVR之後,今日依然如此。

台北將接手香港情報及媒體運作

香港國安令之後,想要收集中共情報的各國間諜集散站首選何處?你猜的大概和我一樣:台北。台灣對他們有幾個方便之處:同樣用方塊字,對「共情」比較敏感,還有一個令人哭笑不得、極具諷刺意味的條件 – 台灣是個已經被北京嚴重滲透的國度,在這裡好料最多。要知道,情報是不分口味的,台灣人視為毒藥的東西,對他國情報人員可能就是蜜糖。

其次是媒體界人士,尤其是那些不來自亞洲國家的媒體。如果三個月後,突然美國的CNN、英國的BBC、印度電視台、俄國海外英語電視台RT、中東的半島電視台記者,開始站在台北街頭報導有關香港和北京的「不方便的真相」,我們不要詫異。同樣的,那些華爾街日報、英國財經時報(FT)、紐約時報屬下的眾多中國出身的中文版記者,由香港轉進台北,也毋須意外。

台灣也會成為原先駐紮在香港的國際NGO的下一個據點。香港娛樂界、文化界的部份人士想來台灣試探發展及定居,也是很自然的。

以上這一切,都會為台灣帶來一種過去未曾見過的社會面貌挑戰,民眾可能產生不安情緒。但是,若打開心胸、提高警覺,這也可以是台灣的機會。首先,台灣的國際能見度,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都會急速提高。再來,六都的街頭,將再現80、90年代的萬國面孔鑽動的景象。挑戰的是,城市國際化了就會帶來國際級別的問題,而那些問題所需要的思維層次和解決方案,都不是已經習慣於內部小打小鬧的台灣社會所熟悉的;台灣過去十幾二十年「一切從台灣看世界」的認知框架,可能會一步一步被迫走向「一切從世界看台灣」。但,我認為這將對台灣利多於弊。

「香港國安令」由於涵蓋全球,等於強迫各國選邊站。過一陣子,看看哪些國家與香港保持引渡條約,就知道誰站在北京那邊了。但無論是站哪邊的國家,都會把台灣當成訊息的集散地、活動的熱門點。台灣成為國際焦點是必然的。如前所說,首當其衝的是台北市,以及地理連結的新北市。這兩市的治理方式及人才,能否跟得上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其他四都呢?中央呢?

台港2020:兩個主軸;一條公式

台灣為島國,雖說資訊已無國界,但在語言文字能力單一的限制下(多數人只有使用方塊字的能力)、以及北京長年的統戰過濾系統干擾之下,台灣社會的視野非常容易落入一種「村落化」的狀態,也就是遇到事情時的第一反應往往「以自我為中心」,以至於見樹不見林、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使得台灣人對世局的理解非常容易落入「兩極化」的簡單思維,在博弈決策上也會傾向於「剪刀石頭布」式的計算,而欠缺圍棋式的佈局思維。

這種感知結構上的缺陷,不能不說是台灣的致命傷。因為,能夠影響台灣安危的各方,玩的都是圍棋,而不是剪刀石頭布,而身在圍棋棋盤中的台灣人,卻極其熱衷於見招拆招的快感,對形勢的判斷往往一廂情願,如此,陷入死角的風險極大。當下,台灣就瀕臨這樣一種險境。此險境可大致描繪如下:

美中根本上互不相容

這種感知結構上的缺陷,不能不說是台灣的致命傷。因為,能夠影響台灣安危的各方,玩的都是圍棋,而不是剪刀石頭布,而身在圍棋棋盤中的台灣人,卻極其熱衷於見招拆招的快感,對形勢的判斷往往一廂情願,如此,陷入死角的風險極大。當下,台灣就瀕臨這樣一種險境。此險境可大致描繪如下。

在當前的圍棋盤上,即令震撼人心的香港局勢、刀刀見骨的台灣選情,都只不過是林中之樹罷了,宏觀來看,2020-2022 的世界大局都將環繞著兩條主軸展開,也只有在緊扣這兩主軸下,才能正確理解、分析和預測香港和台灣的處境。

這兩主軸是:

1. 若不對外擴張,一黨專政下的中國經濟就維持不下去了,連帶的中共一黨專政也就維持不下去了;

2. 若容許中共對外擴張,美國的世界秩序就維持不下去了。

這是兩股根本上互不相容的形勢,到目前為止,世人看到的還只能算是表面行為,例如美國對中共啟動的關稅、科技制裁。但是一位俄國專家早於半年前指出了一個更到位的觀點:美國不能容忍中共擴張的根本原因是,中共的數位(數字Digital) 專制統御系統已經接近成熟,並且開始對地球上的其他集權政體外銷輸出。此一勢頭如不立即加以斬首,人類文明將逆轉,獨裁國家將叢生。

一黨專政的罩門在經濟

如何斬首中共數位專制系統的外銷?美國的白宮、兩黨、參眾兩院已經找到一條公式:中國的罩門在中共的一黨專政 – 一黨專政的罩門在經濟 – 經濟的罩門在金融 – 金融的罩門在貨幣 – 貨幣的罩門在香港。但,這個政界的解藥,卻是華爾街的毒藥。華爾街在過去20年夥同中共黨內家族,從中國吸取了駭人聽聞的天文數字財富,雖然其中相當部份流入美國,但又通過反向機制再度進入中國,如此反反覆覆的多輪循環,兩國權貴們吃得腦滿腸肥,卻也使得美國有識之士在阻擋中共外銷集權的行動上受到巨大牽制,成了一個「七傷拳」的局面 – 傷敵十分時也會傷己七分。

2020年,將是一個「形勢比人強」的年份,不但台灣的總統、香港的特首無能改變大勢,就連川普、習近平也都不可能改變大勢。任何以己方利益為中心落子至棋盤的人物,都將失敗甚至滅頂。

在前述「兩個主軸、一條公式」的大勢下,香港、台灣的命運繫在兩個關鍵問題上:其一,中共的動態派系鬥爭,鬥出的結果是向大勢屈服,還是孤注一擲、「攬炒」美國 ?其二,如果中共不服大勢而流露出隨時可擦槍走火的跡象,美國會不會以七傷拳伺候?

而這兩個關鍵問題之間,又呈互為因果狀態,因而格外難以辨識。值此大局,台灣內部還在非常努力的鬥起剪刀石頭布,對比之下,過去五個月發生在香港的事,顯示港民對於大局大勢的掌握,比台灣強得不止一點點。

「方塊字使用者」才是切開中台關係的那把刀

中華人民共和國雖然在經濟、軍事上強大,但是在人類文明的層次,它還完全找不到方向。(湯森路透) 「中國」、「中華」、「華人」、「華夏民族」等等字詞及其概念的模糊邊界,造成了一個大漿糊缸。想想,多少討論、爭辯陷在這個大漿糊缸中,繞來繞去最終只能以情緒收場。  

這個漿糊缸中,融入了血緣、文化、習俗、認同的原料,如果再加上「祖國」、「炎黃子孫」、「老祖先」等等佐料的攪和,任何使用這些字詞所作的思辨,都變成不可能。多年來,我都在尋找一個可以清晰定義的字詞,取代這個漿糊缸,使得相關討論得以清楚進行。

「方塊字使用者」這個詞,可能就是那把切開漿糊的刀。首先下定義:方塊字使用者就是當今還通過俗稱「漢字」(Han Character)為主要文字溝通工具的人群。我是其中之一,因為我在用方塊字寫這篇文章,你也是其中之一,因為你在讀這篇文章。所謂的「馬華」(馬來西亞華人),如果他用方塊字書寫、閱讀,那麼他也是一份子,同理延伸至印尼、新加坡及其他東南亞地區,美洲、歐洲甚至中南美洲、非洲。

所謂「方塊字使用者」

常說的「漢文化影響圈」,如韓國、日本,雖然還有個別方塊字,但是其絕大多數國民已經不依賴方塊字為主要溝通工具,因此韓國、日本不在「方塊字使用者」的定義範圍內。  

此外,在方塊字系統上吊掛著無數種語言(spoken language),例如東北話、上海話、溫州話、福州話、廣東話、香港話、廈門話、台灣話。這些語言當中,有些可以互通,有些幾乎雞同鴨講;試試讓一個說福州話的人和一個說溫州話的人用語言溝通,你會發現那比讓說義大利話的人和說法國話的人溝通還要痛苦。方塊字系統上吊掛的語言當中,有一種叫做普通話,作為不同語言人群之間溝通的最大公約數。  

方塊字使用者分佈全球,可分為兩部分,其最大宗約十三點五億人生活在今天稱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那塊大陸地(以下簡稱「A組」),第二部分總數大約五千萬到六千萬人,生活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以下簡稱「B組」)。  
以上這些乾巴巴的分析,可以用來做什麼?它可做的事情多著呢,不信我們來玩玩以下的遊戲。  

請問,一個出生在北京,二十四歲拿著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去到美國留學,三十歲取得美國公民身分、結婚生子的人,他是不是「中國人」(Chinese)?他需不需要對「中華的偉大復興」負責?同樣的,一個出生在台北後來成為英國公民並定居英國的人,算不算是「台灣人」?需不需要對台灣的未來負責?這簡單的兩個問題,在前述漿糊缸內就可以讓人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請問,一個三代前從福建移民到馬來西亞(或印尼,或……)、現在依然懂得用方塊字書寫和閱讀的人,屬不屬於「中國人」,應不應該被視為「華僑」(Oversea Chinese)?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他有沒有責任?  

一個中國紅二代、官二代,十四歲被送到澳洲,成為澳洲公民,老爸還在北京當官,這孩子是「中國人」還是「華裔澳洲人」?他作為一個人的權利和義務,由中華人民共和國管轄還是由澳大利亞政府管轄?當他與澳洲的中國大使館互通款曲,請問他是在「愛國」還是在「叛國」?  

一個由台灣到中華人民共和國轄區內生活定居了三十年,自願取得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及身分證的人,加入了當地政府任職,請問有任何不妥嗎?倒過來,一個由中華人民共和國轄區移民台灣,取得中華民國身分證的人,又有不妥嗎?  

若要解開情緒的漿糊缸,清楚的認清「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往哪裡去?」這三大人生問題,請開始謹慎使用,甚至拒絕使用那一堆漿糊詞:「中國」、「中華」、「華人」、「華夏民族」、「祖國」、「炎黃子孫」、「老祖先」等等,轉而開始使用「方塊字使用者」這把利刀。如果要談前面所提「A組」和「B組」之間的關係紐帶,唯一可以把問題談清楚的概念利刀就是「方塊字使用者」。

「英文使用者」的處境遠比「方塊字使用者」複雜得多。但是環繞在「盎格魯薩克森」文字傳統下的認同問題幾乎不存在,儘管世界上所謂的「英語」(spoken English)也是南腔北調。大家同為「英文使用者」,沒聽說過紐西蘭大學生抗拒莎士比亞,也沒聽過美國公民覺得自己在英國公民面前矮一截而不爽。  

台灣社會是方塊字使用者無誤,就好像台灣吃飯用筷子無誤一樣。認清這點,對跳脫情緒的漿糊缸有助。

「方塊字圈」政治文明的雁行理論

上面論及,只有用「方塊字使用者」這概念取代諸如「華人」等等相關的概念,才能由那一團糾纏不清的漿糊缸辯論中脫身。這一節,由「文明」的角度切入,繼續深入討論。  

上節中有一段話:「方塊字使用者遍佈全球,可分為兩部分,其最大宗約十三點五億人生活在今天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那塊大陸地(以下簡稱「A組」),第二部分總數大約五千萬到六千萬人,生活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以下簡稱「B組」)」。  

由於方塊字承載了數千年來累積的文獻、典籍、文學詩詞,上至儒道法釋的思想,下至小說、戲曲、成語,無可避免的,凡是方塊字使用者,腦袋裡的意識和思維,都多多少少有某些共通性,也就是文化的紐帶。這是人腦的結構使然,就像盎格魯薩克森文字,俗稱「英文」的使用者,無論身在地球何處,都避不開某種文化紐帶一樣。以突出的例子講,南非受英文教育的黑人和紐西蘭受英文教育的白人之間,其文化紐帶遠遠大於西班牙白人和魁北克法文區的白人。  

「Civilization」這個字被翻譯為「文明」,而非「血明」、「種明」、「語明」或「祖明」,是有深刻意義的,因為文字的紐帶力量,遠遠的超過血緣、種族、語言、祖先來源的紐帶力量。  

因此,前述的方塊字使用圈中的A組和B組,不管在地球的那個角落,都具有文明的紐帶。話雖如此,由於歷史的因緣際會,A組和B組生活在不同的政治制度下。這也不稀奇,就像同樣接受法文教育的地區,法國的民主政治制度和非洲法文地區的集權政治制度,也因為歷史際遇之不同而南轅北轍一樣。  

從文明內政治制度的統一性來看,英文文明圈內最為統一。在英文圈內,我們幾乎想不出來一個不走民主自由法治的國家;相對而言,西班牙文圈,發源地西班牙已經走上民主自由法治,而南美洲的西班牙文國家卻不乏還生活在極權或集權的政治制度下,儘管這A、B兩組西班牙文使用者共享政治制度外的一些文明紐帶。  

回過頭來看方塊字文明圈內的A、B組,很明顯,在共享某種因方塊字而來的文明紐帶的同時,它們處於政治制度的競爭,甚至衝突。非中華人民共和國管轄的獨立自主的台灣,具有二千三百萬人口,可說是方塊字B組中的最大者。尤其有意思的是,台灣的方塊字使用者橫跨了至少十幾種血緣族群,甚至幾十種;宗教上,全世界的教種,或多或少的在台灣都有一塊;性別價值觀上,台灣也是亞洲最寬容的。簡而言之一句話:台灣在地球上的方塊字使用者圈內,是最包容的一塊寶地。在法治上,儘管還有所不足,台灣也無疑是方塊字使用圈內最為民主自由的地方。  

我們真的不知道,方塊字使用圈中的A組——中華人民共和國,會不會有一天走上民主自由法治的政治制度。或許會,但也或許不會。但如果——這是一個很大的如果,它有一天有意走上這個方向,那麼,台灣就成了「方塊字使用者」這一群大雁的雁頭。

台灣絕不能妄自菲薄。要知道,文字的力量超越一切,同樣是使用方塊字,只要你的方塊字上所承載的理念和經驗具有吸引力,終究有一天你會成為領頭雁。

從體積上、人口上、經濟上,中華人民共和國絕對是方塊字使用圈內的雁頭,台灣是遠遠落在其後的雁尾,這點無庸置疑。但是百年風水輪流轉,從未來文明的政治制度發展角度來看,台灣也有可能成為頭雁,港澳緊隨其後,而原來的頭雁變成尾雁。這是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雖然在經濟、軍事上強大,但是在人類文明的層次,它還完全找不到方向。  

方塊字使用者圈內,屬於B組的台灣,人口只有A組的六十分之一,面積只有A組的三百分之一,但在政治制度的穩健性這件事上,比的不是大小,而是結構。一座結構失衡的百層大樓,地震來的時候,其穩健性絕對比不上一座兩層小樓。  

台灣絕不能妄自菲薄。要知道,文字的力量超越一切,同樣是使用方塊字,只要你的方塊字上所承載的理念和經驗具有吸引力,終究有一天你會成為領頭雁。台灣今天所需要警惕的是兩件事:其一,自我破壞了政治制度文明。其二,方塊字能力不足以承載你的理念、不足以表達你的經驗。若台灣能夠精進其政治制度文明以及方塊字使用的能力,有朝一日成為領頭雁的可能性將大為增加。以上就是方塊字圈政治文明的雁行理論。

「反送中」應正名為「反送共」

香港人民抗爭走到今天的地步,中共已經無法善了。為了替將來最壞的情況做準備,中南海正在鋪陳一套終極的統戰宣傳:反共 = 反中 = 港獨 =境外勢力。當中國人民被這公式洗腦之後,就是中共對香港出重手的時候,選項內包括了鎮壓。

香港人民不能上這個當,因此,「反送中」這個口號應該正名為「反送共」,「送中條例」應該正名為「送共條例」。這並不是說香港人民不能反中、不能贊成港獨,這些都是言論自由的範圍,而是不能落入指鹿為馬的統戰伎倆中,給中共慣用的民族主義手法添柴火。

同樣的,香港的「學界」一向來所做的有關「中國認同感」的各種民意調查,也都是偽命題,至少是不充足的調查。這類調查,至少應該區隔出兩個層次:「你認不認同中國」,和「你認不認同中共」。

中共不等於中國

中國共產黨不過是中國近代史中的一個現象、一個片段,就像中國國民黨只不過是台灣近代史中的一個現象、一個片段。今天若說「中國國民黨等於台灣」,就會被台灣人笑死;同樣的,若干年後若說「中國共產黨等於中國」,也會被那時的人笑死。

香港人必須先抓緊「中共不等於中國」這個分際,然後才有邏輯的基礎來思考、辯論「香港屬不屬於中國」、「香港應不應該認同中國」這類問題。這是基本邏輯,但香港人還沒弄清楚;同樣的,相當多的台灣人也還沒弄清楚。這不得不說是共產黨統戰洗腦術的成功。

香港人應該溫習一下台灣的經驗,看看台灣這些年來被「中共等於中國」這錯誤命題洗腦後所付出的巨大社會代價。今天的台灣人,竟然還需要西方人來提醒「中共不等於中國」這簡單事實,例如2018年10月4日美國副總統彭斯的演講中所指出。

台灣人花了40、50年,才弄懂「國民黨不等於台灣」這簡單道理,未來可能還要花若干年才會弄懂「民進黨不等於台灣」這同樣簡單的道理。但是台灣一定會走出「XX黨等於台灣」的迷障,也遲早會走出「執政黨等於政府」的誤區。希望香港人能吸取台灣教訓,縮短在迷宮內浪費的時間。

香港和台灣正好倒過來;台灣人強於一人一票的民主,但弱於法治素養,而香港人強於法治素養,但弱於一人一票的民主經驗。兩者的經驗其實互補,若能建構一個有效的互相學習機制,對雙方都大有好處。

反送共條例

當前,不管是台灣的民主還是香港的法治,都抵擋不住中共的統戰洗腦,都不自覺的落入中共的以武力威脅支撐的話語權:反(厭)共 = 反(厭)中 = X獨 =境外勢力。如果台灣和香港自己都跳不出這個邏輯迷障,又怎能期待看不懂方塊字的世界其他人支持香港人和台灣人?又怎能期待中國大地上的人民理解香港、理解台灣?

大聲喊出「中共不等於中國」,「反送共條例」,應該是香港人現在最應該做的事。讓世界知道,香港人的頭腦是清楚的,即使香港是「中國」的一部份,香港也不是「中共」的一部份。普選出來的,才是香港人民承認的「政府」,而不是什麼來自指派的「XX辦」。

香港即使接受「一國兩制」的概念,也必須先弄清楚這「一國」不等於中共。「一國兩制」的內涵,不能變成「一共兩制」。同樣的,即使將來演變成為「一國一制」,香港人也得追究這「一制」是哪一制。是中共專制的「一制」,還是港人追求的普選制,還是台灣的民主制?

統戰話術,乃中共能夠走到今天的最有力武器之一,此術不破,就會陷入泥巴戰。大家都用方塊字,加一點邏輯,把話術給破了吧。

漢字圈政治文明的雁行理論

不久前寫下《 「漢字使用者」才是那把刀》(http://opinion.chinatimes.com/20180226003737-262104)一文,論及只有用「漢字使用者」這概念取代諸如「華人」等等相關的概念,才能由那一團糾纏不清的漿糊缸辯論中脫身。這一篇,由「文明」的角度切入,或許可視為那一篇的續集。

該文中有一段話:《漢字(方塊字)使用者遍全球,可分為兩部分,其最大宗約13億人生活在今天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那塊大陸地(以下簡稱「A組」),第二部分總數大約5000萬至6000萬人,生活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以下簡稱「B組」)》。

由於漢字承載了數千年來累積的文獻、典籍、文學詩詞,上至儒道法釋的思想,下至小說、戲曲、成語,無可避免的,凡是漢字使用者,腦袋裡的意識和思維,都多多少少有某些共通性,也就是文化的紐帶。這是人腦的結構使然,就像安格魯薩克森文字,俗稱「英文」的使用者,無論身在地球何處,都避不開某種文化紐帶一樣。以突出的例子講,南非受英文教育的黑人,和紐西蘭受英文教育的白人之間,其文化紐帶遠遠大於西班牙白人和魁北克法文區的白人。

漢字圈內政治制度的競爭

「Civilization」這個字被翻譯為「文明」,而非「血明」、「種明」、「語明」或「祖明」,是有深刻意義的,因為文字的紐帶力量,遠遠的超過血緣、種族、語言、祖先來源的紐帶力量。

因此,前述的漢字使用圈中的A組和B組,不管在地球的那個角落,都具有文明的紐帶。話雖如此,由於歷史的因緣際會,A組和B組生活在不同的政治制度下。這也不稀奇,就像同樣接受法文教育的地區,法國的民主政治制度和非洲法文地區的集權政治制度,也因為歷史際遇之不同而南轅北轍一樣。

從文明內政治制度的統一性來看,英文文明圈內最為統一。在英文圈內,我們幾乎想不出來一個不走民主自由法治的國家;相對而言,西班牙文圈,發源地西班牙已經走上民主自由法治,而南美洲的西班牙文國家卻不乏還生活在極權或集權的政治制度下,儘管這A、B兩組西班牙文使用者共享政治制度外的一些文明紐帶。

回過頭來看漢字文明圈內的A、B組,很明顯的,在共享某種因漢字而來的文明紐帶的同時,它們處於政治制度的競爭,甚至衝突。非中華人民共和國管轄的台灣,具有兩千三百萬人口,可說是漢字B組中的最大者。尤其有意思的是,台灣的漢字使用者橫跨了至少十幾種血緣族群,甚至幾十種;宗教上,全世界的教種,或多或少的在台灣都有一塊;性別價值觀上,台灣也是亞洲最寬容的。簡而言之一句話:台灣在地球上的漢字使用者圈內,是最包容的一塊寶地。在政治制度的開放性上,儘管還有所不足,台灣也無疑的是漢字使用圈內最為民主自由法治的地方。

文字的力量超越一切

我們真的不知道,漢字使用圈中的A組 -中華人民共和國,會不會有一天走上民主自由法治的政治制度。或許會,但也或許不會。但如果,這是一個很大的如果,它有一天有意走上這個方向,那麼,台灣就成了一群大雁的雁頭。

從體積上、人口上、經濟上,中華人民共和國絕對是漢字使用圈內的雁頭,台灣是遠遠落在其後的雁尾,這點無庸置疑。但是百年風水輪流轉,從未來文明的政治制度發展角度來看,台灣也有可能成為頭雁,港澳緊隨其後,而原來的頭雁變成尾雁。

漢字使用者圈內,屬於B組的台灣,人口只有A組的六十分之一,面積只有A組的三百分之一,但在政治制度的穩健性這件事上,比得不是大小,而是結構。一座結構失衡的百層大樓,地震來的時候,其穩健性絕對比不上一座兩層小樓。

台灣絕不能妄自菲薄。要知道,文字的力量是超越一切的,同樣是使用漢字,只要你的漢字上所承載的理念和經驗具有吸引力,終究有一天你會成為領頭雁。台灣今天所需要警惕的是兩件事:其一,自我破壞了政治制度文明;其二,漢字能力不足以承載你的理念、不足以表達你的經驗。若台灣能夠精進其政治制度文明以及漢字使用的能力,有朝一日成為領頭雁的可能性將大為增加。以上就是漢字圈政治文明的雁行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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