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歸檔:joeykuo

「中央政策」救得了中國經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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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是否會垮台這個問題,事關台灣經濟及眾多企業,因此有必要探討。當然,如果中國經濟還沒壞到需要救的地步,就沒有必要寫這篇文章了。之所以寫本文,就是筆者判斷,中國經濟不但已經壞到需要救的地步,而且,任何的「中央政策」都已經救不了中國的經濟。依此判斷,中國經濟的垮台,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何時」的問題。

中國經濟必垮於何時?

「垮台」必須有定義,筆者的定義是:當中國三十來個行政區域,尤其是主要城市,其中的八成都出現入不敷出的財政赤字,中央也無能通過轉移支付來填補地方財政窟窿,且此狀態持續兩年(8個季度)之後,中國經濟就算是垮台了。

2022年第二季度,中國尚有三處有財政盈餘,若沒記錯應該是上海市、廣東省及深圳市,到了十月份,連這三處都已陷入赤字,全國沒有一個省份、自治區、大城市有自償債務或發行新債的能力,而中央也已債台高築,只能任由地方以光怪陸離的打野食方式或叢林法則自生自滅。伴隨這現象的是稅收支柱的房地產行業瀕臨破產,疫情封城下的百業蕭條,承擔著80%就業人口的中小微企業紛紛歇業或直接倒閉,失業及待業人口接近或超過兩億人,包括2020-2022的三千餘萬應屆畢業生。

即使情況如此之糟,有些人還不認為中國經濟有垮台之可能,其理由不外乎以下三類:

1. 中國經濟體量龐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挖東牆補西牆的餘地還是有的。此看法原則上沒錯,但是,挖東牆補西牆的週轉作法是有極限的,當全國從上到下都入不敷出時,此原則就無效了。

2. 中國經濟過去三年因錯誤的「病毒清零」政策而重創,但而今疫情解封在望,一段時間後經濟生產力就會改善或恢復。同樣的,在正常國度、正常狀態下可以這樣看問題。但是,中國不是個正常國度,所處的國際環境也不正常。

   中國的外部環境因中共與美國爭霸以及戰狼外交,已經進入了幾乎被全方位抵制的境地。內部,原先所有的秩序鏈在封城期間已經柔腸寸斷。新形成的封城利益鏈以及政治權力格局,想用解封來回復原先秩序下的生產力,幾乎不可能。這還不說各大外商紛紛撤資或轉移供應鏈,過去的中央威權指令系統,也因為財政無力而失效,原來是生產力重心的各個地方,只能循著叢林法則辦事(如鄭州富士康案例)。

3. 中國人耐操,吃草也能活三年,因此不存在經濟垮台的問題。這是毛澤東的時代才說得通的論點;上海封城經驗所發生的一切人間慘劇,已經透露了一個「國家機密」:中國號稱已經有60%的人口居住於樓房小區內,這些城市化的人口之基本生存,也就是食衣住行,有賴於城市的公共服務如交通、超市、教育、醫療、水電。城市人口的問題並不在於能不能吃草活三年,而在於即使吃草,草也送不到各樓房。上海封城期間,蔬菜爛在郊區而市區居民無糧,就是明證。這還不用說,食衣住行之外還有育、樂兩項,90後世代已不能長期忍受無受教機會、無娛樂的生活。

中國經濟「兩頭在外」,原料靠進口,收入靠出口。而今「兩頭被堵」,民間的自發動力也在「國進民退」下喪失殆盡。原先的中央威權動員能力也已經失去人民信用。因而綜合判斷,北京的任何中央政策都救不了中國經濟。

台灣注意!中國經濟泥石流來襲!

鄭州富士康員工揭示的中國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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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至少一千年,那個現在叫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地方,距離台灣永遠只有150公里,無論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還是「互不隸屬」,台灣這家精緻的瓷器店,都不能不了解隔壁大象的生理、心理狀態,或者說在這座緊鄰大山的地質結構下,未來衝擊到台灣的土石流長什麼樣。

切身利益被逼到死角才會造反

台灣人不能不了解「中國」這頭大象的兩個特質。進行中的河南鄭州富士康20萬人廠區之員工對官方武力的反擊,反映出了其中一個。先談這一特質,再談另一特質。

數萬乃至十萬年輕工人,憑體力和棍棒與軍警對峙,不論稱為「暴動」還是「抗爭」,都是1989年64天安門以來最集中的行動,規模也超過香港勇武派的抗爭。但起因很簡單,沒什麼高大上的政治理念,就是每個個體都感到自己的金錢利益受到嚴重傷害。這和不久前發生的中產階級抱團拒繳房貸的心理邏輯是一樣的。

中國特質一:順民不會因理念而起,只有在切身利益被逼到死角時,才會打破沈默,揭竿拋石而起。當年所謂的辛亥「革命」或武昌「起義」,源頭也是四川人的切身利益被逼到死角時所激發的「保路運動」。

現在談中國特質二,但需講個1992年的小故事。我在北京所住的對外賓館,服務生都是經過嚴格政治考核者,其中一位領班,我當時認為是我這一輩子見過最無恥、最勢利之人。但有一天他把我嚇了一跳,他說,8964天安門時,他去為廣場上的學生送水。

又佛又魔的雙重人格

頓時我了解,在他日常的無恥勢利行為下,他心中其實住了另一個人,但那個人只有在素樸的絕對正義感下才會被激發出來。

這兩種特質並不矛盾,而是因果關係。只有在順民或天真的年輕人被逼到人肉抗爭之後,通常怯懦於行動的知識份子自然會想出絕對正義的理由,變成口號或金句,喚起多數人心中沈睡的那另一個人。

認知到這兩種中國特色,對台灣人未來處理、應對中國和中國人這件事上,我認為有莫大的好處。

不敢做政治選擇的人不只是你

一年前在《從一篇懺悔文談起》中,引述了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前首席經濟學家史帝芬.羅奇(Stephen Roach)對中國經濟判斷的懺悔:「二十五年來,我是一名對中國經濟的天生樂觀者,但我現在對其前途嚴重懷疑。」

今天來談另一位大咖的懺悔:矽谷的傳奇投資人彼得提爾(Peter Thiel)。他不久前在胡佛中心「另類觀點」(Uncommon Knowledge)節目中說:「一直到2010年,矽谷的所有大公司都還認為中國最終會對美國互聯網企業開放,今天我們知道錯了⋯⋯中共連馬克思主義的邊都沾不上,但它絕對是列寧主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兩位都是遲到的政治覺悟者,但或許還不是最大咖的;最大咖的兩位還在排隊:特斯拉的馬斯克、蘋果的庫克。我估計還需要6~12個月,這兩位才會在股票市場的壓力下,公開以懺悔方式對股東做出交代。前者還有上海的全資工廠、後者還有鄭州的富士康代工廠在被綁架中。

不敢做政治選擇的,還有許多許多台灣大企業。其實也難怪,前面還有特斯拉和蘋果頂著呢。但,前面所判斷的特斯拉和蘋果只有6~12個月的空間,如果是對的,那麼台灣的企業不管再大,還有多少時間呢?

面對吧!多年前我還說:「如果中共能保持一黨專政那還算是萬幸了,因為共產黨有9800萬黨員、多個派系。無論如何都會有若干內部制衡性,但倘若一黨專政變成了一人專政,那就萬劫不復了」。

貧民人口多六倍的「西朝鮮」

而今習近平已經跨過了陰陽兩界的奈何橋,前面已經沒有十字路口了,唯一的出路就是與西方脫勾的法家/列寧路線。

容我重複描述一下這路線下的社會容貌:經濟進入戰時管理;社會實施商鞅五術: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貧民;國際上與西方秩序脫勾、從制度到法律到會計;地域政策上:香港內地化、內地新疆化、新疆朝鮮化、終至全域朝鮮化。

具體政策的表現包括:通過擴大的「永久健康碼」機制,徹底控制每一個人的行為、行動、金錢收支;恢復文革時的「全國供銷社」及「公共食堂」分別對付農村及都市居民的吃喝供應(上海封城經驗證明了:官辦供銷無法完全應付被封居民的吃喝,因此必須佐以公共食堂),轉化「私有財產」為不斷「套養殺」、長期可割韭菜的「私有負擔」。

路線已經不歸,還在中國有投資的外商、台商,應該做出政治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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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博弈論失效時的台灣對策

關心世界大局的人,現在打開報紙、電視或自媒體,看到的主要議題不外乎以下:世界經濟是否即將進入大蕭條?烏克蘭戰爭俄國是否已經敗定?歐洲經濟熬得過這個冬天嗎?美中之間究竟是冷戰態勢還是熱戰態勢?台灣面臨中共武力威脅有無勝算?攻台是不是習近平一個人的決定?何時習近平(或中共)會做出武力決定?一定在台海嗎?台灣的備戰程度夠不夠?人心夠不夠團結?

台灣人關心世界大局不是新聞,因為海島外貿國家一向靠世界吃飯。台灣成為全球媒體焦點才是新聞,這三年來世界大小媒體談台灣的頻率至少是之前的十倍甚至百倍。

黑天鵝事件始終難料

外國人愛台灣一說恐怕是臉上貼金成份居多,真實原因是台灣的獨立存在與否這件事,牽涉到了各國的切身利害。利害有兩層,其一是以台積電為首的半導體產業體,其二是台灣乃美國和中共鬥法的最大擦槍走火點。

本文要談的是一個心智認知結構(Mind Set)的問題,也就是外國人、台灣人當下判斷文首一連串台灣相關問題時,意識上或潛意識內,採用的認知方式對不對的問題。

先說結論,再說理由。凡是基於「博弈論」(Game Theory)來分析、推論、判斷台灣相關議題的,多半都是不恰當的,頂多是無效的,甚至是錯的、對台灣是危險的。這樣說有點一竿子打翻整船,但為了糾正認知,誤傷也是無奈之事。

簡單說,博弈論的思維框架,無論是雙邊論、多邊論、零和論(Zero Sum)還是非零和論等等,其思辨上的有效性,都基於一個絕對必要的假設:局中人(players)是理性的、是以利害計算為決策基礎的。去除了這個假設,博弈論的所有思辨就都是無效的。

博弈論的思維方式舉例如下:烏克蘭戰爭的結局取決於俄軍的強弱 ;美國是否加大對中國經濟制裁,取決於美國自身的經濟受傷的程度;習近平對台灣(或其他地區)的動武時間,取決於中共軍力的準備程度⋯⋯等等。

照這種認知路線往下思辨,就會帶來一連串的數據、因果分析、時序排列、場景設定,然後就是有條件的結論。很理性,很學術,有憑有據。博弈論的確還是主流顯學,但它是「盒子內的思考」:假設了我們活在一個有秩序、理性主導的場域內。但真實世界若是如此,就不會有諸如「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或「黑天鵝」的概念了。

怎堪深究:非理性的瘋狂?

博弈論碰到什麼就會失效?至少有兩種情況:當博弈論碰到「基本教義」(Fundamentalism)時;或當碰到「陰陽辯證論」時——博弈分析就是行不通的。

前者,諸如中東的ISIS,伊朗的道德警察,習近平的「中國夢」,台灣所認知的「深藍」、「深綠」等等。後者,諸如中國古老陰陽學的「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或黑格爾的「正反合」所衍生出的納粹式、共產黨式的統戰術。

甚至西方的普世價值、中國的傳統儒家,也時時不依循博弈論而行。例如,西方文化中的為榮譽而戰、不自由毋寧死,儒家的朝聞道夕死可矣、雖千萬人吾亦往也,都是博弈論分析不到的人性領域。

我們可以達到一條黃金定律:越牽涉到人的「意志」和「信仰」之領域 ,博弈論就越無效。用俗話來說,就是越倔強或越虔誠的人,就越不能服以道理或利益。這無關好壞,現實就是如此。

現在,回到文首的那一連串問題,用非博弈論的認知去看,會得出哪些意料之外的答案?假使我們現在對世局做出的物理、心理準備都還是理性的產物,那麼在非理性的結果出現時,我們有足夠的預策嗎?

台商的1949

在上期刊出的《新中華帝國開局日=新台灣定案時》文中最末留了一個伏筆:「(台商應該)心態上調整到1949年,因為,接下來的6~24個月之間,壓力將如當年」,此處展開論述。

中國台商將「四面得罪」

早在中共廿大之前一年,在中國台商的「四面討好」日子就過去了,大家心裡明白只是不能說,若訴苦恐怕就會「四面得罪」。這兒的「四面」指的是:北京當局、資產所在的地方政府、台灣政府、台灣/國際投資人。

醜媳婦終得見公婆面,掀開面紗的一刻到來了!正如1949,還有資產在中國的台灣企業,放棄還是不放棄、放棄哪一部份的痛苦抉擇時刻,隨時都會到來。現在想好,總比到了一翻兩瞪眼時再來抓瞎要理性得多。

北京,已經是習近平的北京,他對資產階級或有錢人的路線你千萬不要懷疑,就是「規範財富積累機制」和「共同富裕」。若不懂這兩個詞的意思,可以請教馬雲、王健林、潘石屹、孫大武⋯⋯(此處省略兩萬人名)。

許多台商與官員關係良好,過去頂多吃點啞巴小虧,但這不代表未來就能免禍。過去的地方政府可以用「不作為」對某些特定台商網開一面,但以後不可能了。原因如下:能夠對某些企業網開一面,因為地方政府中存在派系,派系之間討價還價,相互總會給對方面子。廿大以後,共產黨只剩下一派——習派。粗暴的死命令是一刀切的,沒有「躺平不作為」的餘地。「忠誠不絕對;絕對不忠誠」,不惜打爛上海經濟的李強晉升常委,就是典範。

一旦立下政治投名狀怎堪回頭?

對還在迷信「關係」的台商,此處提供一個快篩劑:如果和你關係好的官員已經有50%被消失,你的資產在一年內內消失的機率恐怕大於50%。唯一或許可以避禍的方式,就是立下政治投名狀——不但要簽字,恐怕還得親手抄寫,甚至錄影存證。 但這樣一來,你如何面對另外兩方:台灣政府;台灣/國際投資人?

特斯拉、台積電大概短期內不在本文的討論範圍內,但你不是特斯拉/台積電對不對?何況,短期之後還有長期,人無近憂;必逢遠慮。

多說一句:看到此文心中會竊喜者,且慢說活該。台商是台灣經濟得以世界化的重要元素,他們的遭遇會衝擊到你,正如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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