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貨機崇拜」

貨機崇拜(Cargo Cult)這個詞,自1945年由人類學家提出後,成為研究人類荒謬行為的一個模型。後經物理學家費曼(Richard Feynman)於1974年在加州理工學院的畢業典禮演說中加以幽默的詮釋,從此成為知識界喜愛引用的一個概念。現在,我們也用它來,半帶心酸的,詮釋一下台灣現狀的荒謬。

「貨機崇拜」普遍發生在人類的歷史中,但是稱之為貨機(Cargo),當然是在有了飛機之後。簡單講,它是一種相信「形式」可以帶來「實質」的群體心理變異。二戰期間,美軍趕走了南太平洋小島上的日軍,進駐扎寨,修建飛機跑道,接著一架一架的飛機帶來大量的文明物資。島上的原住民看傻了,瞬間相信了貨機就是天外神祇的信差,而人可以通過頭上戴著的「法器」(無線電耳機)把神祇召喚而來。

台灣的貨機崇拜現象特別嚴重

二戰結束了,美軍離開了,留下了跑道和空空的通訊室。土著心慌了,文明的美妙又瞬間消失了。於是,巫師及長老們,把椰子殼切成兩半戴上頭冒充耳機,找來竹竿冒充天線,口中念念有詞,再派人到跑道上揮舞芭蕉葉。他們把所有能夠記得的「形式」都詳盡複製,相信這樣就可以帶來「實質」-貨機的到來。

費曼後來在「別鬧了,費曼先生」一書中,批評那些只講究論文數量卻不講究研究品質的學者為「貨機崇拜派」。轉身一想,台灣以論文數量決定教授的學術地位,國科會(現科技部)和教育部的研究經費隨著論文數量打轉,豈不就是「貨機崇拜症」?台灣的各種政府招標走形式,產官學個個懂得利用形式和指標來撈錢,人們還以為椰子殼和竹竿的形式就會帶來「品質」,這又何其荒謬?

上個世紀,台灣經濟曾有高度起飛,其實只是個機緣:全球生產鏈剛剛成型,加上美國對台灣的眷顧,加上中國的閉鎖。現在機緣已經不再,但台灣舊情綿綿的想著當年的港口經濟、科學園區,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亞太中心」、「自由經濟區」、「633指日可待」、「黃金十年」,架勢擺足了,但沒有實質。民眾昂首企盼著貨機的到來,巫師和長老們在跑道上揮舞著芭蕉葉,但是貨機至今不再來。

「貨機崇拜」曾被人用來描述發展中國家的「空心領袖」現象,犯這毛病的,不止台灣。但是,台灣的貨機崇拜現象特別嚴重,不但產生在政界、學界,連教育界和各種社會團體也未能倖免。今天的台灣,形式主義當道,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先進指標都拿到這個小島上「一鍋煮」,以為形式完整了,實質就會到來。看來台灣還真需要幾位人類學家。

台灣如何避免崩盤?

喜歡不喜歡,台灣人現在的心理時鐘和生理時鐘,就是選舉時鐘。政治,被選舉時鐘控制,那是天經地義,但台灣現下的經濟、文化,也已全數被選舉時鐘控制,完全失去了一個正常國家應有的節奏,連企業的弊案、司法的進程、學生的教育,都隨著選舉時鐘的滴答聲起伏。

在每四年歸零的選舉時鐘下,台灣沒可能承載一個國家的靈魂,沒有英雄,沒有典範;任何理性討論都無效,因為每個劇本四年就失效,任何政策牛奶的保鮮期,如果還有的話,最長也就四年。因此,台灣國不成國,政府不成政府,人物不成人物。

所謂的「夏蟲不可語冰」,只活一個夏季的蟲子,和它討論寒冬就要來臨是沒有意義的。套用這句話,今天的台灣可形容為「選舉動物不可語崩」,只活在四年一輪選舉中的動物,腦子裡沒有多餘空間思考台灣崩盤的可能。

黨國中華四結構層層剝

那麼,台灣有沒有可能崩盤呢?應該說,如果台灣社會、台灣人在未來十年之間還無法掙脫「選舉輪迴」的話,台灣一定崩盤。這是極其基本的邏輯;一個國家的建設,一個社會的持續發展,需要長遠,例如20年的規劃,而台灣這個國家眼下已經落到每三個月推翻規劃一次的地步。即使是一個個人,都經不起每三個月重做一次生涯規劃,何況一個國家?

在選舉輪迴下,台灣就像兩群人,一群在艇上,一群在海裡,海裡的人奮力搖晃艇身,要使艇上的人坐不穩摔下海,然後自己上艇,如是週而復始。天際的暴風線已經形成,烏雲已經滾來,艇上艇下的人還在扭打。

智者說,遠行者不怕慢,只怕站。其實還有比停下來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不怕站,只怕原地打轉。停滯,至少還可以保持體力,而原地打轉,比停滯還要可怕。台灣,今天就處在這個可怕的狀態。

接下來18個月,台灣將被選舉時鐘主宰。但是,我們是否可以在夜深人靜時,泡一壺茶,燃一柱香,思考一下,如果台灣是一個正常國家,它有哪些20年的規劃該做?倘若不做,台灣就會崩盤?

以下僅僅是諸多根本問題中的四個切片,更多的,需要有心的眾人來集思廣益。

食之者眾,生之者寡

台灣的人均GDP,已經被南韓超過,比起新加坡更是望塵莫及,但有人說還好,有人說太丟臉。其實,各國的地理人文都不一樣,不能單以人均GDP判高下,例如,台灣的老人比例大於新加坡,這對平均數也有影響。台灣人均GDP 2.08萬美元,新加坡人均GDP是台灣的3倍,6.46萬美元,但我們不比這個。

要比,就比就業人口的平均產值;這就像兩家公司,行業類似,但A公司的平均員工產值超過B公司兩倍,這時B公司再狡辯也沒用,那就是從董事會、總經理到員工都不如別人。

台灣的2013 年GDP是4800億美元,主計處說,當下台灣就業人口是1105萬人,換算下來,工作人均生產值為4.35萬美元。

新加坡2013年GDP 為3730億美元,其國家統計局數字顯示,工作人數為350萬人,工作人均生產力為10.65萬美元,台灣的兩倍多。

這已經差人一倍了,但也沒什麼好說的,摸摸鼻子檢討自己的缺點就是了。要命的不在這裡,生產力不如人,但台灣有小確性啊,大家泡泡咖啡,遊山玩水,幸福指數高啊,人均產值低不影響過小日子啊。

我們來看台灣的崩盤點在哪裡。新加坡總人口540萬,因此350萬工作人口要養190萬不工作者,負擔率是1.84人支撐1人。而台灣總人口2350萬人,1105萬工作者要養1245萬人,負擔率是0.89人養1人。台灣工作者的社會負擔正好是新加坡工作者的兩倍!同時,台灣人口結構急速老化中,政府還鼓勵多生,工作者的負擔率將持續加劇。而同時,台灣工作者的生產能力還不到新加坡的一半!

看到崩盤點了嗎?有救嗎?有的,只要台灣人能夠擺脫選舉輪迴。新加坡的祕訣,就是:引進年富力強的外來工作者。540萬「人口」中,包含了150萬移民或長居的外來工作者,這個工作人口結構調整,花了新加坡20年。台灣要避免10年後因社會負擔而崩盤,只能改變世界觀,重新定義「台灣人」,走出村落化,別無他途;即使通過經濟結構調整而提升若干生產力,也是杯水車薪,而增稅只能改善政府的財務,改善不了人口結構下的國家生產力。

「吃皇糧者」比例,接近中國

提升就業人口的生產值,固然道路漫漫,但路途中還有一隻大老虎,它也足以讓台灣崩盤。那就是台灣的「大政府」框架,其嚴重程度已經直逼大家看不起的中國政府。且慢生氣,聽我道來。

台灣各級政府的帳面負債加上隱藏性的負債,在舉債額度40%的紅線下,已經瀕臨破產,拖不過5年;如果再計入國營企事業的部份,甚至折騰不了5年。有關細節,學界和媒體界都已有詳論,此處不再贅述。

雖然世界各國或多或少都有財政危機,台灣政府和學界中的某些人也拿著「美國日本也一樣」的說辭來安慰自己和人民,但是,台灣的問題有一個不一樣。那就是,台灣有一個「帝國型」的中央/地方財稅體制。它與美國的聯邦財稅體制和日本改革後的地方財稅自治體系大大不一樣。

台灣的帝國型體制源自中國大陸,這是一個「一條鞭」體制,為的是一體統治1000萬平方公里的帝國;這件枷鎖式的大衣,後來被披到了只有3.6萬平方公里的台灣身上。只需舉出一個例子,就可以凸顯這件大衣的荒謬性。中國在大清康熙年間,平均每91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也就是拿國家財政薪水的人員。這比例在今天的中國是每 30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遠惡劣於大清盛世。而台灣呢,銓敘部的數字是公務人員28萬9800人,教育人員19萬2000人,軍職(不含役男)是13萬7700人,軍公教總數61萬9500人。若再計入所有其他「吃皇糧的」,例如國營、國控企事業、種種亂七八糟的官方財團法人、基金會等等,總數應該不下65萬人。以2350萬人口相除,今天台灣每36個人民養一個「吃財政」人士,負擔比例接近中國。台灣怎能不被這件「體制大衣」吃垮?憲法下的五院部會制,還有中央/地方8級行政體制怎能不徹底檢討?

然而另一方面,台灣在美國的影響之下,實現了貫穿全國的一人一票制度。沒有人意識到,帝國型的中央/地方統治體制,加上了一人一票的民主,就是一帖對國家經營管理的毒藥,形成了常年的「中央以財政控制地方,地方以選票箝制中央」的舉世無雙拔河機制。20個部會,乘上8級行政,就是一個160個格子的矩陣,每個小格子就是一個小地盤,台灣的政治惡鬥和所謂的「民粹」現象,也多與這「利益矩陣」結構有關,結構性的官商勾結、官官相護、人員自肥,就更不用說了。

有解嗎?當然有解,制度是人設置的,無解的是人的腦袋、人的既得利益,不是制度。簡略來講,台灣老早過了「訓政」階段,可以由五權回歸他國行之有年的三權結構了,臃腫無效的部會結構自然會因此減少扞格,政府身上的肥肉自然會逐步消腫;監察權為何不能轉移立法院呢?考試院的功能又為何不能置於行政院之內呢?另方面,目前8級的行政、選舉結構,應該扁平化至3到4級。縱橫兩方向的「縮政府」,作者在《與中國無關》一書中有所詳述,此文不贅。但總而言之,若擺脫不了引誘政黨操弄的大政府體制,台灣勢將付出比今天更醜陋的代價。

總統制,還是內閣制?

憲政上,除了已經不合時宜的五權結構,台灣還有一個舉世無雙的「大總統制」,這和孫中山無關,完全是台灣人自己搞出來的,如果一定要賴到歷史,賴到袁世凱先生身上倒還公平一些,因為袁世凱不想受到內閣的牽制,立下大總統典範,而台灣有人想做袁世凱。

(真正的)總統制還是內閣制,這不是簡單的選擇題,而是需要澈底談透的一團問題。說複雜也不複雜,其實就是一個「權責相符」的問題。權責相符,不一定就帶來善政,但是權責不符,帶來的一定是惡政,而那就是台灣的現狀。

今天的體制,既不總統也不內閣,而是個雙重權責脫鉤的體制。在執政層次,大總統有權無責,而內閣「有功無賞、打破要賠」;在政府層次,中央「有財權無事責」,地方「有事權無財責」。這樣一套東西說可以運作,你信嗎?其結果只能是「狗拿耗子貓看門」,各黨各派上下其手,政治手段掛帥。這是管理學的ABC,但是台灣就在這種管理學低級錯誤之下跌跌撞撞了近20年。

總統制也罷,內閣制也罷,基本條件是權責相符。同理相推,立法院權責相符嗎?人民選了立委,本來說明書上標的是保鮮期4年,但如果一年就臭了,也不能退貨,這樣的立法院,比起7-11還不如。

德國在二戰後,社會承認民粹選舉的大總統容易走上黨政合一,也就是希特勒現象,因而修改了憲法。還好現任大總統無能做希特勒,但是下一個有能的大總統呢?在今日台灣的剛性政黨、剛性政府文化加上大總統制,如果體制不改,遲早會出現類希特勒現象,或許台灣太小,惹不出什麼世界大事,但是要葬送台灣前途或者賣掉台灣卻綽綽有餘。

改行內閣制,或許會讓台灣再亂五年,但是總比亂到死要好得多。內閣制下,誰在選舉中大勝誰就完全執政,鬧出太大笑話就倒閣改選,改選不如人意就組聯合政府。這樣的結果,不論是政治蠢才,還是希特勒,都選出不來,政府也不會被單一政黨綁架。

道德解決,還是經濟解決?

或許是因為繼承了儒家的泛道德文化,台灣社會遇到經濟困境時,經常祭出道德。當水電必須漲價時,台灣的總統會以「節約美德」教導人民少沖幾次馬桶、少開幾次冰箱;當物價上漲時,政府的勸導是衣服多穿幾年、菜揀便宜的吃。再以稅種取名為例,諸如「奢侈稅」、「富人稅」,都是一種迎合社會道德傾向的命名方式,而削弱了其經濟學意義。

台灣民間,也經常以道德眼光看經濟問題。例如,對「有錢」這件事施加道德壓力,要求有錢人把錢「吐出來」,渾然忘記了如何把有錢人的錢導往正向的經濟活動以增進整體社會好處。再如,台灣有許多真正需要政府、社會關懷的弱勢族群,近年來受到了社會團體的關注,這是台灣與世界主流價值接軌的好事。然而隨著「為弱勢抱不平」成為顯學之後,「弱勢」開始變成一種「身份」,這就不得不說是泛道德的濫觴。當弱勢變成一種身份之後,任何「相對剝奪感」下的較弱一方,都必然站在道理這一邊。這樣一來,社會對抗就沒完沒了,法治也經常的被侵犯,靠著「替弱勢撐腰」維繫自己社會地位的人士也就應運而生了。

政府與民間相互比賽「誰比較道德」,導致台灣幾乎所有的經濟大政策都陷入自我矛盾、自我抵消的狀態。若是「真講道德」,那也就罷了。但是台灣式的道德,經常是利益的偽裝,沒有中心價值,而是隨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移轉。身處在現代經濟環境中,「君子不言利」的虛偽文化,造成了各方「言必稱道德、靜靜吃三碗公」,而社會也竟然容忍,使得惡行得以在幾乎無後果的條件下進行。

在泛道德下,壞事偽裝成好事,但真正的好事往往無法進行。例如,台灣即將邁入老齡化社會,然而失智老人、病癱老人的常照機制至今無解。民間相信,照顧失智、病癱老人是政府和家人的事;政府若不提供長照,就是政府「不道德」,兒女若不親手照料老人,就是「不道德」。兩相夾殺之下,導致老年長照無法商業化、產業化,正規的現代商業機制例如保險、家庭護工、老年社區等等,都因為法規限制或無利可圖而退縮,導致「有錢買不到照顧」。而與此同時,不正規的老人中心應運而生,培訓不足(且被中介剝削)的外勞看護充斥。這豈不是「道德殺人」的現代版本?

為什麼台灣的托兒所相對不缺?因為大家在道德觀上容許受監督的商業化運作。我們的社會容許商業化照顧幼兒,卻在商業化照顧老年這件事上路障重重,為什麼?在台灣的「寵物照顧產業」遠遠比「老人照顧產業」發達的當下,是否該徹底檢討那些沒有中心思想的泛道德「假面」了?

社會問題中的相當一部份,可以用經濟解決、法律解決,若通通落入泛道德解決,甚至「選舉時鐘」下的泛道德政治操作,那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如何避免台灣崩盤?清單遠遠不止以上四項。台灣,該開始準備清單了,選舉動物們也該開始清腦袋了。艇若翻了,即使是不倒翁也會淹死。

什麼樣的父母,養出什麼樣的教育部

人才來自教育,但教育不一定來自國家。猶太人1948年才建國,但從18世紀起,猶太人就人才濟濟,思想、科技、經濟上影響了整個地球。試問,四處遷徙、到處受排擠的猶太人,何以在沒有一個國家教育體制,也沒有「教育部」的條件下,得以培育地球級的人才?

答案是:猶太人沒有國家、沒有政府、沒有教育部,但是有紮實的家庭教育和自己的學校。套用台灣最流行的句法,猶太人向來「自己的孩子自己救」。在這種價值觀下,建國之後養出了今天的以色列教育。

那麼我們再問自己:台灣有統一的國家教育,有專權的教育部,有集中的資源,何以今天的台灣人普遍對自己和兒女所受的教育不滿?何以台灣教育不出地球級的人才?何以台灣教育出來的大學生,極大比例的還不如猶太人教育出的高中生?大小絕對不是原因,以色列的土地只有台灣的60%,人口只有800萬人,台灣的1/3,而全球猶太人的總數也只不過1800萬人,比台灣的總人口還少得多。

台灣教育「很中國」

有人說,台灣的官方和家長受到傳統中國教育方式的束縛,因而施展不開。這是事實,但也有點怪;台灣教改的同時期,也是「去中國化」的高潮期,怎麼在教育這件事上的壞習慣、壞價值去不掉呢?是不會切,還是,根本不願意切?

至今台灣的教育還「很中國」,其中最要命的一點就是,台灣社會如同中國社會一般,還認為教育只是「國家的事」、「教育部」的事。我知道,這樣講會讓很多人跳起來,教育怎麼可能不是國家的事、教育部的事?但是,正是這種打不破的「中國式信仰」,導致台灣今日教育與世界脫節。道理極其簡單,台灣的政府基本上是與世界脫節的,把教育完全托付給政府,當然也就脫節了。而今大家看到的教改失敗和近日的12年國教風波,正是台灣父母、家庭、學校把教育全盤「托付」給政府/教育部的後果。(經濟全盤托付給政府的後果也一樣,但那不是本文的主題)。

公平的說,比起40年前,台灣近20年來的官方教育,在形式上確有進步,從填鴨應試型,走上了開放多元型。然而,為什麼社會還不滿意?這種不滿意,是否只是進步過程中的陣痛,隨著時間就會越改越好,然後台灣就開始人才輩出?答案顯然不是的。這還得由「開放多元」這觀念的本質談起。

唐裝改西裝 —沒有靈魂的教育新世界

教改以來,「多元化」及「開放」一直是各界,包括官方,腦中的神龕。今日的問題,難道是多元化和開放的後果?道理上不可能,除非人們願意回到威權式的教育風格。那麼,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台灣家長、學校、教育部腦中所想、口中所稱的「多元」與「開放」,其實還只是一件由唐裝修改而成的西裝,因而鬆鬆垮垮、怪裡怪氣,扣子經常扣不上。

教改的背景是威權、填鴨教育;人們希望擺脫那種狀態,因而有了教改。威權填鴨教育是中國特色,台灣人受夠了,猛力一跳,卻跳進了另外一個中國特色,那就是形式主義的坑洞,那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坑洞。非常弔詭的,也非常中國的,台灣人因為拒絕威權靈魂,而跳進了一個什麼靈魂都沒有的世界。

失去靈魂的後果 —形式主義和指標主義

在這個沒有靈魂的教育新世界裡,只有才藝,只有形式,而沒有思考,沒有感悟,但一切的一切,都有「指標」。因此,學生會多少種才藝,成為了「多元化」的指標,學生是否參加校外活動,成為了「開放」的指標,學生取得多少張校外的獎章,成為了「才能」的指標。這種指標掛帥的形式主義,取代了威權教育時代的考試分數掛帥,濫觴之餘,連大學教授的「學術成就」都以發表多少篇論文為指標。台灣人認為,這樣就和國際接軌了。殊不知在形式主義、指標主義之下,「因人施教」、「適性揚才」根本上已經不可能。「緣木求魚」這句成語 —順著樹幹找魚,正是所謂「教改」的寫照。

指標主義:潛能的殺手

一個學生,可能對色彩非常敏感,但是因為同時被迫學習笛子、跆拳道、英文,而喪失了發展成為畫家的機會,雖然他的綜合指標不錯而上了名校。另一個學生可能數學極有天份,但因為作文也不錯而糊裡糊塗的在排序之下上了名校的中文系。這導致了人才資源的錯誤配置,這是社會的損失也是當事人的不幸,但它卻天天發生在你我周圍。

就在上禮拜,一位知名大學的教授談起了一件事,他意外的發現了一名中文系女生的數學天份比起數學系研究生還要高出許多,但是這個女生自己完全不知道。她從幼稚園、小學、國中、高中、大學一路受教育,只知道自己考數學時感覺很容易,但從來不知道自己可能成為數學奇才。

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的小孩,從小成績不好,國文、英文兩不通,但一直看不起數學老師,因為他們「太爛了」,經常被他看破手腳。他是個喜歡電動遊戲的數學小天才,倘若及早把他導入編程(Coding)的領域,他可能大放異彩。但因為文科成績差加上叛逆性格,綜合指標始終低落,最終輟學。他現在在台北萬華幫人賣衣服,他今年17歲。

形式的指標主義,使得台灣學生什麼都淺嚐即止,樣樣事物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人類天生的思考力和感悟力就這樣隨風而逝。家長不再重視子女的真實能力,而汲汲於找補習班和老師幫孩子蓋上各種「印章」,校方則熱衷於組織孩子參加外國(收費的)公司主辦的「通通有獎」商業展覽。整個「教育」,變成了比較誰家有錢的競賽。

大人的集體嘉年華=孩子的災難

台灣的教改,在「多元化」、「開放」的口號下,落入了形式主義和指標主義。這是父母、學校、教育部三方的集體嘉年華,但卻是學生的災難。個別的學校,個別的老師,雖然知道這是場災難,但也勢單力薄,無力回天,只能小範圍的在自己的地盤內施展「小確幸」。家長們呢,少數明白人也只能自力救濟,但多數人還是像魔鬼附身一般,在形式主義和指標主義的宰制下進行對孩子的愛。

官方教育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鏈」,其中牽涉不止是經費,還有各方的前途、地位、面子。若把「教育界人士」和500萬家庭的家長的總數加起來,恐怕不下於半個台灣人口。這就是為什麼它一旦成型之後,哪怕再荒唐,都難以撼動的原因。

一個難以撼動的體系,如果只是出現效率問題,那麼還可以通過結構調理、流程改善來挽救,但是,如果是基本價值觀的問題,那麼,就只能通過手術式的變革以挽救。動手術是一件痛苦的事,通常人們不願意動手術,寧可以拖待變。然而,在今天世界發展的速度之下,「拖」的結果就是越來越脫節。

教育部以為自己是交通部

不客氣的說,台灣的教育部,潛意識裡還以為自己是交通部,管的是學校、老師、學生之間的升學交通秩序,因而設計出各種道路規則、廣設紅綠燈,講究道路使用公平性,如何不撞車。然而,學生的潛能是飛鳥,豈能交通控管?交通控管的結果,或許能餵養出一批遵守交通規則的明星學校和好學生,但是鳥群的翱翔能力和覓食能力卻因此喪失。

什麼樣的家長養出什麼樣的教育部

公平的說,教育部變成「升學交通部」,一半也是父母家長所促成;台灣的教育部,不過是台灣父母家長腦中價值觀念的投射。這裡又不得不提那個讓很多家長不快的觀點:台灣父母對子女的「愛」,還非常中國。中國式的家長愛,把子女當成父母成就的指標,把學歷當成子女成就的指標。這種「愛」的根深蒂固,竟然使得台灣父母看不到台灣已經充斥的「流浪學士」、「流浪碩士」、「流浪博士」的現實,而還爭先恐後的把孩子往體制的絞肉機中送。許許多多台灣父母,受限於他們自己的成長經歷,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獨立人格」這境界,也不曾體驗過(或忘記了)自主思考的美妙感悟時刻,以至本身的人格就不夠健全。因而,他們只能汲汲於自己和兒女的「社經地位」,所期望於「學校」和「教育部」的也不過就是「滿足自己對社經地位的期望」這件事罷了。

期待體制,還是自救?

12年國教排序入學的問題,就是這種「形式指標主義」加上「家長社經地位期望」兩者激盪的後果。別看某些家長們當下鬧得那麼兇,其中絕大多數,抗議的只是社經地位分配的問題,而不是子女接下來的教育能否適性揚才的問題。說到底,這些家長還是認為教育是教育部的事,而不是學校的事,更不是家長的事。

台灣教育,木已成舟,體制難以撼動。教育部口中的「繼續改善」,估計也不過就是在形式上、指標體系上,做出一些調整。但如前所述,這只是緣木求魚,弄不好還會進一步惡化青年的人才配置,和傷害經濟困難的家庭。

體制再荒唐也難以撼動,但還好在教育這件事上,基本的單位是學校,而學校的校長、老師和家長是可流動的。也就是說,教育可以一個學校一個學校的變革,只要這個小範圍內的老師和家長能夠改變他們的價值觀,就能另立典範,與官方體制進行平行競爭。我們只能假設,在台灣成千上萬的學校當中,總有一批在價值觀上、勇氣上還未「失守」的校長、老師和家長群。他們不能再等待了,不能再寄望於體制了,只能「自己的學校自己救」、「自己的孩子自己救」。

怕的是,中央權威的「部」,通過大一統的「法規制度」,像拍蒼蠅一樣的拍死想要變革的學校、校長、老師,或者那些想要成立新做法的學校的人士。

如果連社會自發的「平行競爭」都要壓制,那麼我們就只能回到那個最最基本的議題:如果取消教育部,台灣會怎樣?

搶救大學生,請拿起手術刀

談遍各階層,大家都有一個共識,台灣再不翻轉就沒救了。各方人士,都在憂心忡忡的疾呼變革,政治上的、經濟上的、文化上的、教育上的。每個陣營,都在推銷自己的看法,指責他人的不是。然而,很少人正視一個冷酷的事實,那就是,台灣已經超載了,若不先進行手術式的卸載,也就是先做「減法」,台灣的回旋餘地將越來越小,就如小籠子裡的困獸,任何掙扎都只會傷到自己。

今天的台灣,什麼都已經超載,人口超載了(儘管有少子化的問題)、政府公務體系超載了、財政超載了、人民心理的期望也超載了。關於這種全面超載的現象,作者在《與中國無關》一書中做了詳細的分析,此文無法盡言。此處僅以教育為討論範圍,說明超載的可怕性,以及治療教育超載所需要的手術。

教改—不成樣子的聖誕樹

台灣當年的教改,就像一株剛買來的聖誕樹,誰看到了都想掛個自己喜歡的鈴鐺上去,20年下來,這株聖誕樹已經駁雜的不成樣子了。當時社會各界初嚐解嚴滋味,人人都想發揮意志力和創造力,人人都是善意,沒有人出於惡意,縱使在過程中有霸,那也是善霸而非惡霸。然而,烏合的善意卻可能帶來意料之外的惡果,整個社會也只能概括承受。現在追究歷史功過,既無可能,也沒必要,不如大家放下屠刀,聚焦於解決問題。

12年國教—典型的「加法」後果

說到底,這就是一場「精英掛帥」和「平民機會」路線的鬥爭。社會上明明存在兩種價值、兩種需求,偏偏有人堅持把它們「一鍋煮」,想設計一個兼顧的「最優方案」出來。在這兩面兼顧的目標之下,必然出現「聖誕樹現象」,人人在自己的價值觀或利益考量下做加法,你一個鈴鐺我一個鈴鐺之後,美意變成了四不像,制度變成了拼裝車。

一直掛鈴鐺做加法,最終結果一定是矛盾百出。例如,會考結果不採「計分」而採「區段」,但最後又用「總分制」來決定分發;前者是「不排序」的精神,而後者是「排序」的精神,二者相混,在本質上就是矛盾的事,有如在追求一個「圓形的方形」,後果可想而知。再如,允許填寫志願,精神上就是「尊重個人選擇」,然而又加上一個「人要有自知之明」的「懲罰扣分制」,這等於是一種「射不中要賠」的飛鏢遊戲,若放到遊樂場裡,不被人罵攤主神經病才怪。

而今解決之道,只有做減法;若再繼續做加法,以為再加幾個鈴鐺上去,聖誕樹就會由醜變美,那只會讓社會輿論爆炸。要做減法,腦袋想通了、放下面子就不難。原則很簡單:不要把矛盾的需求放在同一階段上。社會上既然具有「精英掛帥」和「平民機會」這兩種根深蒂固的矛盾價值觀,階段分開就是了。

公立學校不分明星或技職,豐富其特招內容,一律強制開放50%名額供特招,不服的學校,取消公立補助。先辦特招,後辦會考,取消單科掛帥制(如作文),擇校志願的填寫,取消懲罰扣分制。由於是先特招且名額高達50%,攀不上建中北一女,家長學生只能摸摸鼻子走會考。沒有了志願懲罰,排不上優選志願者也只能摸摸鼻子。私立高中若要100%特招,那也隨它去,招不滿,不給分發,後果自負。

那麼,打破明星學校、人人就近入學的平民理念呢?如果政府有一步到位的膽量,那就幹吧。但從台灣政府系統過去政績來看,配套措施一定搞得七零八落,政府任何冒然之舉,還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只有先進國家高中程度的大學生,我們要怎麼辦?

這又是教改20年猛做加法的後果:人人上大學、改個名字就上陣的「大學」遍地開花,導致教育資源攤薄,學無專長、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學生滿大街跑。社會要怎麼辦?國家怎樣做才對得起這些被「請君入甕」的青年人?

台灣社會恐怕已經湧進近百萬名這樣的大學生,接下來5年,還有近百萬名要踏入職場。把問題再問得狠一點:這些位數可能佔到90%,有待提升就業力、生命力的大學生,若要挽救他們,需要的是內科調理,還是外科手術?

內科調理費時費力,一顆顆天真無邪、常識似通非通、閱讀力、表達力、專業力三缺的腦袋,得要調理到何年何月?把話說到頭,他們過去10年所受的教育,不就是內科調理嗎?十年都調不出來,何以再多調幾年就調得出來?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外科手術了。如果社會不忍心對他們動外科手術,那就等於鐵了心害他們一輩子,同時也害了國家接下來的競爭力。

什麼樣的外科手術?其實沒那麼可怕,而且我打賭大學生們會爭先恐後的奔向手術台,會害怕的只有他們的父母和老師們。手術很簡單,那就是:在畢業之前,必須出國打工兩年,否則不發畢業文憑。

別看錯了,是出國「打工」,不是「實習」,不是「體驗」,更不是「遊學」。打什麼工?坦白講,無所謂。有能力的去給人家寫電腦程式、做設計助理,有興趣的到星巴克泡咖啡,沒能力的去做體力活。這兩年時光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讓世界來教育我們自己教育不好的青年,讓世界來幫助他們「轉大人」,鍛鍊他們在自力更生下的自信心與榮譽感。兩年下來,他們世界觀有了,自力更生的信心有了,(各種)外語進步了。願意在國外留下來的,就留下來,願意回國的,就回國。

百萬青年百萬工

台灣每年在校大學生超過100萬,畢業生22萬,世界各國哪有那麼多工作給他們打?這也只是一件事在人為的事,外交部在世界各國有那麼多的駐外點,坦白講也沒啥外交可做,不如用來接洽各國的打工機會,我們還有經濟部駐外單位,還有僑委會駐外人員……泱泱中華民國官僚體制完備,不用白不用。培養一個「百萬青年百萬工」的大型計劃,若由政府出面包裝推動,在充沛的公務員資源下,必然事半功倍。這是常年臃腫的公務體系的難得一次報國機會。

另外還有一些值得質疑的問題,其實也只要拿出企業經營的精神,都不難辦。例如,各個國家都有青年就業問題,為何要接受你台灣的青年前來搶占工作機會?其實,這只是一個條件交換的問題。台灣青年外出打工,並不是台灣沒工可打,單單南部的農業,常年性的缺工就在10萬人以上,而且待遇可達30K以上,更不用說全台灣那些苦於找不到工人的勞動力行業。這些台灣青年認為不值得做的工作機會,完全可以開放給其他國家的青年,作為國與國的交換條件。

或曰,那台灣青年在台灣打工不就得了,何須外出?這裡不得不提一個古人的智慧,那就是「易子而教」,自己的兒子通常自己管不好,那就和外人交換來管教,不傷感情還有效。換個文化、換個環境,青年都會快速成熟、快速學習,這對雙方的青年都有利。

再來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一般台灣大學生沒有能力負擔出國的費用。這問題更簡單了。台灣不是正面臨國營企業減肥、年金改革、退休金改革嗎?其實,超過一半的軍公教「大人」們心裡已經願意接受改革,只是心理上還找不到平衡點。那好,我們就提供一個絕對神聖的理由:為了下一代的世界競爭力,我們每年從國營預算、人事費用、年金、退休金中節約出300億台幣,專款專用,補貼大學生出國打工的先期費用。以每人補貼5000美元計算,這樣一年就可送出20萬大學生出國打工,十年就是200萬大學生。如此,十年之後,台灣整個社會的世界競爭力將脫胎換骨,又是好漢一條。

計劃中必須包含一個嚴格規定,那就是打工目的地必須包含世界五大洲、100個以上的國家。學生們抽籤,抽到哪個國家就得去哪個國家打工,但允許私下交換。這樣,十年之後,台灣將成為世界上最國際化的國家。若問,如果抽到非洲坦桑尼亞不想去怎麼辦?對不起,這就像當兵抽到陸戰隊,不由得你不去,除非你放棄大學文憑。

技術性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剩下的就只有父母和老師們的擔心了。這點,只能曉以大義了。出國磨練兩年自立更生的能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危險性不見得就大過攀登南湖大山。何況,國家可以提供基本的醫療保險。家境優渥的父母,願意在兒子打工地買一處豪宅「伴工」,天天送便當,那也是他的自由。

台灣僅剩的主要資源是人力,也就是手腳和腦袋。其他的天然資源,如什麼樟腦、蔗糖、紅檜、金砂、煤礦,當年都已經被人奪走。今天台灣的地底已經挖不出東西,能種東西的地面也很有限,唯一能讓這個島生存發展的,就是青年的手腳和腦袋。

台灣可以繼續騙自己,繼續相信台灣還有能力對青年做「內科調理」,繼續做加法,浪費大筆鈔票在那些無用的、蜻蜓點水式的「大學生輔導」上。台灣也可以像個漢子,以十年為期做減法,一方面將80%的「大學」改制成為技職專所,一方面送出百萬青年至世界磨練。一進一出,十年後的台灣可以昂首闊步於世界。

抉擇,是今天台灣「大人」的。大人若不知悔改,青年人可以自己行動,拿起背包到世界打工磨練去,誰怕誰呢?

改變公務員體制救台灣

十二年國教填寫志願的風波鬧得群情激盪,開始有人追問一個問題:究竟是葉世文的官商貪腐現象危害台灣多一些,還是教育政策的「胡搞」危害台灣多一些?

國道收費員安置不順,演變為勞團帶領收費員在交通部前面搭營安寨,有人追問:這是企業欺負善良平民,還是公務部門失職,還是刁民鬧事?

「小島穿大衣」負擔沉重

台灣的大事小事,幾乎無一例外,都牽涉到公務員體系。在「人民自治」的觀念下,公務員體系本來應該是配套機制:人民決定方向和目標,公務員體系予以細化,保障執行的效率。然而,在強大的傳統「官民結構」慣性之下,「官」把平民當作管理對象,而「民」把官當作提供照顧的義務方,官民永遠站在對立面。

更糟糕的是,台灣目前處於「官民兩超載」的狀態。2300萬人口,對於3.6萬但是只有1.2萬平方公里可用面積的台灣,早已超載。倘若台灣人都把官府視為提供照顧的義務方,那麼這個官府得多大?官府怎能不被吃垮?

「官府」在台灣也早已超載。中國在大清末年,平均每72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也就是政府人員,這比例在今天的中國是每 54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遠惡劣於大清。而台灣呢,銓敘部的公務員數字是38萬人,但若計入所有其他「吃皇糧的」,例如國營、國控企事業、種種亂七八糟的官方財團法人、基金會等等,總數應該接近50萬人。以2300萬人口相除,今天台灣每46個人民養一個「吃財政」人士,負擔比中國共產黨政府還要重。台灣怎能不被這件「體制大衣」吃垮?

台灣現在流行「相對剝奪感」的價值觀,那就是「平均主義」,只要別人分到的比我多,我就感覺自己是「二等公民」,「公平正義」就不存在,抗爭就有理。於是,各個族群團體要求「對等」,政黨在選票壓力下,也只能做加法。加來加去,台灣成為一隻等待最後一根稻草的駱駝。

台灣是政府、公民「兩不正」

如何打斷惡性循環?不動手術恐怕是不可能了。那從哪裡下刀呢?當然是「吃皇糧」的體系。

第一刀,應該是那些「盲腸」性質的官方財團法人、基金會,也就是「靜靜吃三碗公」的那些單位。他們在哪裡?這太簡單了,只要允許,社會一個禮拜就能把他們全部指認出來。

第二刀,應該是國營企事業單位中的冗官冗員。第三刀,就是「公務員」體系中那些被民意代表硬塞進來的人員,還有那些一天工作不到4小時的老油條,更不用說那些佔著位置、遂行私事的寄生蟲了。這三刀,都是領導們的事,也就是總統、行政院長、立法院的責任,如果說難做,那麼要你們幹嘛?

三刀下去之後,把台灣調整到每100人負擔1個公務員的水準,就可以來談公務體系的效率問題了。台灣社會變遷越來越快,但公務的老舊體制規章不動如山,就像新身體裡面的舊器官。舊器官已經接收不到新身體的信號,還在向無用肌理或者肥肉部位供應養分。偶有新銳公務員想要革新,卻都落入「有功無賞、打破要賠」的尷尬境地。

處理了「官」這一面之後,就可以處理「民」這一面了。平民首先要認識到自己不是「老百姓」,而是「公民」,「政府」是用來配套自治的,不是用來吃的。認為「人生靠政府」、「政府永遠欠我」、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即使不變成善棍,也終究不脫愚人。

現下的台灣是政府、公民位置「兩不正」。官商勾結、政策失能、部分人民靜靜吃政府、部分人民只能刁鑽,其來有自。傳統的官民結構在一個超載的台灣上,「官府」出惡棍,「民間」出善棍,豈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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