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歸檔:joeykuo

第三種台灣 -邦聯內閣制

通過修憲改變台灣的權力體制,已然勢在必行;當年把傳統的雙首長制,改變為比美國總統制更威權的「袁世凱式大總統制」,導致了台灣連續冒出了兩屆眾望所歸,然而上任之後隻手遮天的大總統,其「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後果,現在台灣路人皆知。所以,2014選舉後,出現了強烈的內閣制呼聲。

倘若僅僅為了解決「中央」的權責失衡,其實還用不著內閣制,只需做五個改動就可以了:其一,恢復立法院對行政院長的同意權;其二,降低立法院的倒閣門檻;其三,降低對立法委員的罷免門檻;其四,取消黨團密室協商制;其五,創建政黨法,規定政黨主席不得兼任總統,以及勒令黨產必須接受有如上市公司一般的公開會計審查。

邦聯內閣體制好處多多

然而,即使以上五項全部做到,也只能緩和台灣政體內的「中央亂象」,而對於台灣的「地方亂象」毫無效力,更別說台灣特色的「中央以財政脅迫地方、地方以選票挾持中央」的普遍亂象。

而「內閣制」呢?今天支持內閣制的人士,可以大致分為兩類。其一,真心擔心台灣的「中央權力亂象」將拖垮台灣者;其二,在「奪權思維」下,不溫不火的贊同內閣制。而擔心內閣制的人士,大約也可歸為以下:擔心出現「一黨專政」;擔心出現「萬年總理」或「萬年議長」、擔心中國只需要收買內閣成員和部分代議士就能「盡其全功」;擔心民選總統與內閣之間(幾乎必然發生)的激烈拉鋸等等。

台灣此次若走上修憲之路,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向前看一百年,不向後看,也不向旁邊看」,換句話說,不能有任何「奪權思維」,甚至不能有「解決眼前問題」的思維,遑論等而下之的「政黨利益思維」。

修憲,我們必須突破「內閣制」或「雙首長制」的思考桎梏,因為那只能解決台灣的部分亂象,也就是「中央」級別的亂象。修憲,我們需要往更深的層次看,一直看到骨子裡。

導致台灣政治、經濟空轉的亂源許許多多,然而撥開表象,究其根底,實乃結構性問題。其中大者有三:誰執政誰通吃的「黨府體制」,以及縱向七層、橫向二十部會的「大政府」,還有「地方以選票挾持中央,中央以財政控制地方」的「中央/地方體制」。此三者若不解構,即使修憲成為內閣制,即使打倒了國民黨,即使民進黨執政,台灣還是不會好。此三者,可統稱為阻礙台灣現代化、效率化的「三隻老虎」。

如何同時解構這三隻老虎?曰:邦聯內閣體制,也就是把台灣的權力結構轉化為邦聯結構,將「權力分散自治」、「權力制衡」、「權責相符」的原則貫穿到邦,使得各邦沒有「中央」可吃,逼迫各邦「轉大人」,聯邦政府以及聯邦議會只需處理國防外交還有統籌「邦際」事務,邦內財務趨向「自負盈虧」,邦內事務「權責自負」。為了不陷入法律制度的繁瑣,可限制邦議會的立法權限,民法、刑法、公司法等等都承襲目前的「全國一套法」精神。這套體制,即使不能一蹴而就,至少先在邦聯的精神下進行施政。第一步,便是以六都為核心,將周邊城縣資源整合為六個虛擬的自治邦,國家財務稅收朝向「邦自治」方向移動。未來,由「中央/地方」體制轉變為「聯邦政府/邦政府」,內閣制貫穿全國,邦有邦內閣,聯邦有聯邦內閣,總統裁撤或者虛位化成為精神領袖。可研究爭辯的細節很多,茲事雖然體大,然而當前所熱議的「內閣制」,若不同時打破「中央/地方」制,恐怕只是換湯不換藥,切除了「中央」的癌細胞,保留了「地方」的癌細胞,台灣還是不會好。

或有人說,這不就是「地方自治」嗎?不就是百年前孫中山的理念嗎?差矣!「地方自治」這名詞,其實是個走私自「朝廷/地方」的偽民主概念。它是自相矛盾的;有「地方」就一定有「中央」,而有了「中央」,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地方自治」,這就像有了「父權」就不可能有「兒女自治」一般。台灣的資源當下集中在中央,這是朝廷統治的變種,雖然可以「改朝換代」,但只要「中央/地方」的大政府體制存在,政黨就抵禦不了「誰執政誰通吃」的奪權誘惑,各級代議士及政場玩家就難免以「吃政黨、吃政府」為人生大志了。

「中央/地方」大政府體制,乃是當年由中國帶來的不合體大衣,這個體制,雖然對台灣的成長也曾有不可磨滅的貢獻,但那究竟是為了「一黨專政」、「反攻大陸」而準備的體制,開放黨禁加上了一人一票的選舉之後,就變成一種舉世無雙的怪異民主毒藥。試想,中央地方七層行政加上中央20個部會,就是一百四十格的複雜矩陣,而每個格子就是一個利益地盤,每個利益地盤內都有成百上千的小組頭、小樁腳。如此複雜的利益框架覆蓋小小台灣,在多黨制之下連動拉鋸起來,政策必然空轉,大選必然民粹。

一個原地空轉了20年的台灣,絕不能歸咎於台灣缺少努力之人;事實上,台灣上上下下都有大批努力之人,但他們方向不同,拔河拉鋸之下,使得另一批私心自利的人,得以隨著一來一往的經濟空轉、政策反覆,順勢搜刮公共資產、人民財富。更可歎的,許多原先還算努力之人,在失望甚至絕望之下,陷入了虛無主義,高者潔身自好,低者也就滑入了自私自利的通道。這不是藍綠問題,而是上述「三隻老虎」體制下的必然。

冬眠的蟲子,等待一陣春雷才會醒轉,這叫做「驚蟄」;台灣的驚蟄春雷,已經在2014年響出第一聲,但是接下來有沒有第二聲、第三聲,以致台灣徹底轉醒,由一條蟲轉為一條龍?在我看來,答案落在邦聯內閣體制上,而歷史機遇落在三個人身上:蔡英文、朱立倫、柯文哲(排名不分先後)。或者說,歷史機遇落在三個角色之上,一個民進黨的角色,一個國民黨的角色,加上一個誓言不受制於兩黨的角色。蔡、朱、柯這三個自然人,倘若看不到共創百年台灣的歷史使命,而落入傳統的「掌大位」反應,或開始享受「造神」、「共主」樂趣,甚至陷入老生態,那麼台灣就會在現有體制下繼續空轉20年,乃至永久。

柯P未上任即跑基隆宜蘭,企圖整合資源,不論其政策是否天真,這已經是一種「邦精神」。朱、柯二人若能突破黨派界限,台北、新北兩地在「邦精神」之下必然潛力釋放。柯P,若能在台灣北部將「邦精神」貫徹到底,為其他五都立下足以追隨的典範,其歷史地位,意義遠遠大於其心目中的「總統」角色。

朱、蔡兩人的歷史地位,落在合力將目前的「袁世凱式」大總統制,轉變成為上下左右都權責相扣的邦聯內閣制,同時協助移除柯P「邦行動」路途上的巨石。朱立倫的自我挑戰,在於說服國民黨內長期以來依賴「中央/地方」大政府體制的大小權貴,不分親疏的用自作表率的魄力說出「大家已經吃夠了」。而蔡英文的自我挑戰,在於防止民進黨的「區域聯合治理」理念落入「奪權思維」而陷入老生態;目前,由於一句「由地方贏回中央」,透露了她還深陷在「中央/地方」的權力/利益鬥爭概念中。

此時此刻,朱、蔡、柯三人,倘若不能暫時放下心中的大位夢、擺脫不了身邊的逐權、逐利之徒,2016後的台灣,最大的可能就是繼續空轉。

三個政治立場不同的人,在歷史的巧合之下,足以共創「第三種台灣」;第一聲春雷已響,讓2015成為台灣400年來未有的「驚蟄年」。

至於中國對台灣改為「邦聯內閣制」的反應會如何?你管它呢,它自己正在為了中國體制「不改就死」而坐立不安,台灣的邦聯內閣制,正好給它一個啟發、一個示範,搞不好將來會從「一黨專政下的中央/地方」體制走上「中國特色下的類台灣邦聯內閣制」。今天中共用「台灣的民主亂象」來證明民主化不可行,但我有把握,倘若台灣成為邦聯內閣體制之後,中國人民將視台灣為中國轉世重生的幹細胞,而將「一個中國」的概念,轉化成為「以台灣為坐標」的「一個未來中國」遠景。至於「未來」有多長,誰知道呢?讓制度開始競賽吧。

中國需要嶄新的「台灣學」論述

一般認為,台灣的致命傷之一,就是不管藍綠都拿不出一套跟得上時代變化的「中國論述」。這是實情,沒有中國論述,如何和中國打交道?但是,絕大多數人沒有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銅板有兩面,中國方面,同樣的也拿不出一套與時俱進的「台灣論述」。台灣因為在世界上勢單力薄,所以知道自己缺少中國論述的後果,中國因為在世界上財大氣粗,所以並不急於尋找一套新的台灣論述。但是,中國錯了!不出十年,中國將因為缺少一套嶄新的台灣論述而動彈不得,習近平先生的百年功業也會因此功虧一簣。

這裡面的邏輯,其實很簡單。中國共產黨正在「邊跑邊換褲子」,一方面劇烈且高速的改變治理中國的模式,另一方面奢望「一黨專政」能夠萬壽無疆;然而這是兩個相反的願望。過去30年間容易吃的肥肉都已經吃完了,剩下的都是習近平所謂的「硬骨頭」。中國要繼續發展,就必須改革體制本身,但那麼一來,「一黨專政」就不可能再30年不變;而如果想要「一黨專政」繼續維持50年,中國就不可能體制改革。這老早就不是新觀察了,上一屆的胡錦濤、溫家寶就已經公開喊出「再不變革就亡黨亡國」,事實上習近平本人能夠上任,也是拜這個「黨內共識」之賜。

一般台灣人不知道,共產黨對自身的問題以及「一黨專政」的惡果,了解得比全世界批評中共的人要深刻得多。共產黨對「不改就會死」的體認,比起今天在台灣的國民黨強烈得多。因此,在歷史大勢之下,習近平必須說服人民,引領一場「破壞性創新」,其成敗不但干係到「共產黨」的生死存亡,也是未來百年中國生死存亡的關鍵。這場世紀任務的過程將極其坎坷,其中有一個絕對繞不過去的坎,那就是如何解釋「台灣經驗」或「台灣現象」。

中共亟需嶄新的台灣論述

香港經驗非常容易解釋,那就是一場中國歷史上被殖民的經驗。但是台灣經驗呢?如何解釋台灣獨自成就了亞洲第一個民主?如何解釋隨後台灣的民主亂象?如何解釋中國遊客到台灣後的正面體驗?更重要的,如何解釋國民黨在台灣的「脫產」know-how(技能)、又如何在多黨制之後還能通過選舉執政、又如何與台灣的公民意識周旋?

如果中南海的智囊團、種種台灣研究單位,無能提出一套嶄新的台灣論述,那麼習近平心中的「破壞性創新」,即令他改革了共產黨,即使他推出類似香港的間接式領導人選舉,也會有如一個缺了一隻腳的凳子,難以端坐。原因無它:人民在看,若說不清楚台灣現象,若還是「同為炎黃子孫、國共內戰性質、美日勢力干預」等等那一套,那就等於擺明了要玩弄中國人民的智商。

台灣需要嶄新的中國論述,中國也一樣需要嶄新的台灣論述。過去雙方的所有論述,都是「以統獨為坐標」的狹隘論述,毫無世界性、文明性可言;這點不突破,台灣會繼續原地打轉,而中國將無法進行任何的「破壞性創新」。大家腦子動起來吧,為了中國的百年命運,也為了台灣的百年福祉。

北京的垃圾分類;台式的密室協商

中國也在進步,但有時進步的方式令人哭笑不得。舉資源回收為例,今天在北京市的許多居民小區,都有垃圾分類,一些俱有公民意識的居民,也老老實實的將垃圾分類,準確的放入標有分類符號的多個垃圾桶內。

然後垃圾車來了,工人把一個一個分好類的垃圾桶,一股腦的倒進沒有分類裝置的垃圾車內,然後車子到了沒有分類的掩埋場或焚化場,一整車的垃圾倒進去。

這就是現階段的北京垃圾分類:前段的居民分類美意,到了中段後段一陣攪和,居民的努力全白費了。到頭來,原來願意分類的居民也不分類了,「我傻啊?」,這些居民說。

立法密室協商淪為做半套

鏡頭拉回台灣。無數的公民團體、社會運動者,餐風飲露的街頭抗爭,無數的媒體報導和民意投書,部份敬業的立法委員擬定了提案,前段的努力令人可敬,然後到了中段的密室協商,黨派的商業利益、選票利益的攪和機器就開動了,長遠規劃的美意變成了短期利益的交換,邏輯相扣的內容被肢解後再製成鬆垮的「組合肉」,如此送進後段的委員會、大會投票,產出的品質可想而知。

台式民主的流程,其實就是北京垃圾分類的流程,讓人哭笑不得。垃圾分類的流程,必須首尾相貫,否則就是做門面。民主決策的流程,必須公開透明,否則也是做門面。

外國人到北京看到了居民小區內人模人樣的分類垃圾桶系統,暗贊一聲好,中國的環保意識抬頭了。但是他們通常是白天去看,晚上垃圾車如何收垃圾他們看不到。外國人看到台灣各種言論自由的盛況以及選舉時的熱絡,暗贊一聲好,台灣的民主進步了,不愧為亞洲第一名。但外國人進不去立法院的密室,事實上連本國人都進不去。立法院密室少了一塊牌子:洋人及本國選民禁止入內。

每次看到英國BBC實況轉播英國議會的辯論,都會慚愧的不行。看人家,個個議員學養豐富、論點巨細靡遺,從辯論到決策透明無比。再回過頭看看我們的國家級立法院,大廳內拳腳相加,密室內猥言瑣語,有鏡頭時一條龍,無鏡頭時一條蟲,散會後花酒麻將,國事私事一把搓。

你說,台灣憑什麼進步?看起來一時的進步,走著走著就被當時無法通盤考慮的密室協商結果給纏繞死了。

台灣社會介意食用油被摻入雜質,說那是商人無良,但台灣社會不在意立法過程的嚴重污染。據說,吃進肚子的東西若不乾淨就會傷身,但是,社會吃進了不乾淨的法條,又將傷到什麼呢?無良商人和無良立委,哪個更無良?哪個對台灣傷害更大?

台灣人民說,我已經盡了公民的義務,你看我繳稅、我投票、我守法。但人民忘記了,立法院的垃圾車一開動,所有前段的努力和美意,都會被攪和成怪胎。

台式的立法密室協商,倘若不被揪出來遊街示眾,那麼,我們引以為傲的台灣民主,其實比起北京市的垃圾分類,好不到哪裡去。

無印良國 -第三種台灣

雖然在過去3年內出版了5本書,但是六個月前在UDN.com 鳴人堂所發表的「30年後的3種台灣」一文,其獲得的網上反響依然令我驚訝。正是讀者對那篇文字的種種反應,令我生出再寫一本書以詳論觀點的念頭;經過了半年,「與中國無關第二季:30年後的3種台灣」殺青了。由於這本新書的起源來自「鳴人堂」這個平台還有它的讀者,使得我感到有必要把新書的最重要結論,在新書問世的前夕,首先呈獻給這個思想園地。本文就是書中的尾章,但其實我是把它當作未來台灣的一個新起點。


你在「無印良品」買過東西嗎?它沒有品牌(印),但是最終「沒有品牌」就成了它的品牌。套用在台灣,台灣沒有「國際身分」,但是為什麼沒有國際身分這特殊地位,不能最終成為台灣的世界身分?只要你貨色好,「無印」就會變成你的「印」。

將來世界上的「無印良國」,將不止台灣這個實體。可以想像,當Google進入二百個「國家」、經濟產值超過世界第十名「國家」的時候、當Google當機一天對世界的影響超過美國政府關閉一天的時候,Google其實就已經是人類史上一種新形式的「想像共同體」了。Google大概不會選擇政治上的獨立,但在實質上它已經是個「無印良國」。

已逝的偉大科幻作家亞瑟.查理斯.克拉克(Arthur Clarke),在一九四五年就寫出《無線世界》,預告了今天的手機世界,他也曾經是諾貝爾獎被提名人(一九九四)。在他的最後一本個人小說《3001太空漫遊》(一九九七)中,他預言人類在掙扎了幾百年之後,終於在公元二五○○年,正式將宗教現象認定為一種心理的假想。

「主權」的真相

對有宗教信仰的人,這是大逆不道之語。但其實,說大逆不道、驚世駭俗之語的人,在各個領域都有,例如,國際上的「主權害人」論者。國際政治上的「主權」(Sovereignty)概念,雖然沒有宗教概念那麼古老,但是也已經有了四百年的歷史。一六四八年,也就是荷蘭登陸台灣之後的二十四年,歐洲還是個四分五裂、戰事不斷、政教不分的地方,為了建立新秩序,歐洲的城邦、王公貴族、封建領地主、教會,在今天德國境內的西伐利亞地區,開了一次大會。會中,首次出現了現代國際政治中的「主權」概念,並且把主權概念神聖化,以降低羅馬教皇對各國政治的干預。

這場史稱「西伐利亞協定」(Westphalian Treaty)的會議,固然底定了對「國家」的定義,然而人類的野心並沒有因此平息,各種欺凌、侵略惡行繼續發生,只是多了一個實質上世俗的藉口:維護主權。在這之前,族群之間的戰爭,多多少少還得訴諸「天道」或「神道」,現在只需要一個世俗的主權概念,就可以開戰了。一直到一次大戰、二次大戰的藉口都是主權,二戰後幾乎所有的「民族自決」案例,都是強權通過「主權獨立」的名義來進行分贓操作的。

主權概念的出現與強化,與「私產」的概念俱有相當的同步性。私產神聖這概念,造就了整個資本主義,事實上,整套現代經濟學都基於私產的概念之上。私產是交易的基礎,交易帶來價格,價格帶來市場;因此,沒有私產就沒有市場,就沒有資本主義。不知何時開始,主權被視為一個「國家」的私產,因而帶來「主權是可以交易」的後果;換句話說,主權可以像私產一樣地易手,從而成為「國際法」的基礎。

中國及台灣的近代命運,也都隨著這個來自西方的西伐利亞主權概念起舞。日本要台灣島,要的是台灣島的「主權」,好像一紙轉讓書,就把台灣的「主權」像一棟房子般地轉給了日本,過程中完全不用諮詢台灣住民的意見,只因為「國家擁有主權並且可以交易」。孫中山說「五族共和」,潛台詞是西藏、新疆的「主權」屬於中國,而毛澤東為了打倒國民黨,挑逗的也是「主權」,他說西藏、新疆的主權不屬於中國,但在打敗國民黨後又改口說西藏、新疆的主權是中國的。

主權時代經過了四百年,已經證實了幾件事:

.主權既不是天賦的,也不屬於人民,而是屬於「國家」

.主權是狗咬狗擂台賽的結果;這裡的「狗」就是國家,勝了就有主權,敗了就沒主權

.「主權神聖」的說法和信仰,是幾百年來強者侵略弱者的理論基礎

.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一個強國支持一個弱國主權獨立,是為了把這個弱國變成禁臠,或者把它變成敵人的敵人。

必須它國承認、而且可以交易的「主權」是個荒謬的東西,因而,今天世界上已經出現了一批「主權害人」論者,而且多半來自歐洲,他們要贖罪。

「後主權時代」已現端倪

一九九八年,北約秘書長哈維爾.索拉納(Javier Solana)說:一六四八年以來的西伐利亞國家主權概念,和民主、人道主義無關;主權概念帶來的是國家之間的爭奪和排斥,而不是合作和融合。

一九九九年,前英國首相布萊爾(Anthony Charles Lynton Blair)在美國芝加哥的一場演講中宣告,他將致力於一種新的、後西伐利亞的世界秩序,因為在全球化的趨勢之下,西伐利亞主權結構帶來的是混亂、無政府。英國《衛報》因而稱他為「後西伐利亞的領路人」。

二○○○年,德國外交部長費雪(Joschka Fischer)演講說:歐洲人創設的西伐利亞主權系統已經過時了,自二戰以來,歐洲人就逐步唾棄了那種權力平衡原則和強權的統治欲望。歐洲人現在要互相讓渡國家主權,交給超乎國家主權的機構來運作。

私產式、可由「國家」或「政府」進行交易的「絕對主權」概念,正迅速從地球上消失;三十年之後,所謂的「主權」,肯定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榮譽,猶如今日英國皇室僅僅是一個形式上的榮譽。取而代之的,將是某種以全球化框架為座標的「後西伐利亞秩序」;當然,不管是何種秩序,肌肉的力量恐怕還是其中要素,但不會是唯一要素。任何強權,倘若不先取得當地人民的同意,就強取豪奪其「主權」,就會被視為一種搶親行為,一種人類罪行。

在後西伐利亞時代,一個國家有沒有主權這件事越來越不重要,反而是一個國家的實質政治作用、存在的意志、經濟文化散發的能量、價值觀的高度,決定了這個國家在世界上的定位和重要與否。

世界的後主權模範

多數台灣人還沒意識到,台灣有可能成為「後西伐利亞」文明的前段班代表,因為台灣已經具備了一個其他國家沒有的條件:在「國際」不承認之下,台灣沒有主權!在沒有主權的情況下,不但台灣自己無法賣出自己,也沒有任何一方能夠買下台灣,這猶如一個沒有產權的房子是無法買賣交易的,從法理來說,已經在裡面居住了幾十年的人就是主人,雖然他沒有一張第三方所發的權狀。

台灣已經向世界證明了,主權不是一個良國存在的必要條件。幾千年來,人類就一直在證明「XX不是YY的必要條件」,例如,膚色不是智商的必要條件,性別不是成就的必要條件,特定宗教信仰不是做好人的必要條件。每當人類證明出某個「XX不是YY的必要條件」的時候,就是人類文明向前跨出一大步的時候。而台灣正處在這個機會關口,向世界證明「主權不是一個國家成為良國的必要條件」。「無印」,也就是沒有國際認證,也可以成為一個「良國」!任何反對這看法的人,無異於五十年前那些說智商取決於膚色、成就取決於性別的人。

台灣缺乏「前西伐利亞記憶」,荷蘭人佔台的時候,正是西伐利亞秩序剛剛開頭的時候,換句話說,台灣的近代史與西伐利亞同歲。台灣地理上雖然孤立於中國大陸,但是由於缺乏任何前西伐利亞的記憶,因此所有的記憶都來自西方殖民者、中國大陸以及日本。於是,當台灣開始拒絕殖民、拒絕中國、拒絕日本的時候,台灣本身卻沒有可供提煉的記憶。因而,台灣人想得出來的價值立場只有一個:獨立,不要被任何一方宰制。

在說NO之外,台灣能夠提煉的自我經驗,不過只出自過去三十年,而且這段經驗還很脆弱。要從短短三十年經驗內提煉出一個足以支撐台灣主體性的哲學,需要大魄力。但是,如果認清了台灣沒有必要遷就那種「西伐利亞式」的存在,台灣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統、獨,都是西伐利亞主權概念,一種已經開始被西方人深刻批判的概念,一種上一波文明的末班車概念。跳出西伐利亞,跳出統獨,還有一個第三種台灣??無印良國的台灣。

被「西伐利亞主權觀念」綁架的中國

被主權觀念綁架的,還有中國。中國的文明主體性,應該說自十七世紀開始就已經停滯,而接下來的四百年,正是西方文明以高速鐵路的速度向前奔馳的時代。台灣人常常嘆怨自己「四百年來的不幸」,但若設身處地、換位思考,應該也去理解中國人的「四百年不幸」;台灣人當下正在努力擺脫自己的不幸,要知道中國人當下也正在努力擺脫自己的不幸,追趕那趟四百年前就離站的西方高鐵列車。

本來應當同病相憐,但問題出在,當下的中國錯誤地把「收復台灣」當成擺脫它自己不幸的一個步驟。若做深層次的心理分析,中國當下對台灣的態度,其實也是一種「以西方主權思想為座標」的後果。

中國的邏輯是這樣的:西方人欺負了中國三百年─中國人不能再被西方人欺負─中國的主權不容被侵犯─台灣是中國主權的一部分─美國日本肯定利用台灣來威脅中國─因此必須收回台灣。

然而,只要中國還認為它的一切不幸都來自「主權不完整」,只要中國繼續以為它的最大威脅來自(雖然眼前還很強大的)西方壟斷的西伐利亞秩序框架,那麼中國就依然找不到它在世界上的主體性。

別看中國現在如此強勢,其實中國還沒有找到它在世界上的主體性。中國的強勢作為,其實大多還停留在報復西方這膚淺層次上,而不是找到自己主體定位後的作為。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講,中國在肉體上獨立了,但是精神上還沒有獨立!中國在西伐利亞的「國際」空間中獨立了,但是中國在「世界」的文明空間中還未獨立。唯有一天中國意識到自己還有許許多多「與西方無關」的問題,中國才能說是真正的獨立了。

中國要真正獨立,還有兩件事情該做,一件是擺脫歷史悲情,另一件是從「人」的立場重塑中國的哲學。奇妙的是,這兩件任務,與台灣尋找主體性的任務何其相像。 這是一個荒謬故事,一個病房裡的兩個病人,不各自好好療養、重思人生的意義,竟然互相配合玩起大欺小的把戲,小的病情好得快,想到戶外走走,大的病情好得慢,扣押住小的身分證不讓它遠行。小的擔心大的隨時要吃掉它,大的擔心小的會勾結外人,趁自己還虛弱的時候暗算自己。這是何等荒謬的病房連續劇?

連續劇還在播放,打破荒謬,還得靠病人的自覺。台灣若能意識到自己的種種問題「與中國無關,就台灣論台灣」,而中國能一天意識到自己的種種問題「與西方無關,就中國論中國」,同時與歐洲的後主權動力相結合,或許人類的政治文明就此走出一條新路。讓想像力飛一會吧,世界上好多人在等待呢。

陷入「低薪泥沼」怎麼辦?

這篇文章是寫給陷在泥沼裡的人看的;如果你的月薪徘徊在22K-35K之間已經至少5年,如果你雖然有35K但心裡想著「如果上昇到45K我就滿意了」,那你多半就在泥沼之中。如果你月薪在50K以上,但幾年來想破了頭都想不出如何突破100K,有可能你也在某種泥沼之中。

不管陷入泥沼的原因是什麼,自己走進去的、壞人推你下去的、大地震把你震下去的、洪水把你沖進去的,你只有兩條路:自救,或呼救。罵自己、罵壞人、罵地震、罵洪水,都不能使你脫困,只會讓你越陷越深。若一群陷入泥沼的人,不思自救和呼救,圍成一團罵罵咧咧,岸上的人恐怕也不會先救這些人;人,總是喜歡先幫助那些有強烈生存意志並且表現出自救努力的人,有一天你從泥沼中脫困後,你也一樣。

好,比喻夠了,進入正題。

「薪水」和「收入」不一樣

陷在月薪泥沼中的人,首先得了解一件事:「薪水」和「收入」是兩個層次的概念;薪水,是老闆願意付給你的錢,而收入,是你認識的所有的人、甚至整個社會,願意讓你賺的錢。如果你的注意力一直盯緊「薪水」而不思「收入」,那就代表你老闆以外的人,不會認識你的價值,或者他們認為你除了眼前在做的事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價值。

記住,錢不會自動從別人口袋跑到你的口袋(除非是父母),別人必須願意掏錢,你才可能有錢。換句話說,除非你有特殊技能(但那你也不會在泥沼之中),你必須把關注點從你自己身上,轉移到對別人的關注上。

脫困翻轉一:「自我中心」能賺薪水,賺不到收入

說個發生在2013年的故事。

不久前,一位小布希(美國前總統)的猶太籍經濟顧問訪問台灣,台灣記者問了一個台灣人最喜歡問的問題:猶太人賺錢的秘訣,但他的回答令人震驚。 他說,世人都說猶太人把錢放在人生第一位,那是天大的誤會,猶太人有錢只是副產品,主產品是猶太人的價值觀。他舉了一個例子。

他說,一般的美國人的人生價值觀是,發揮你的個人潛力,選擇一條最能發揮你個人特質的道路,但是猶太家庭不一樣。猶太媽媽會告訴孩子說,觀察一下周遭,在你現在的條件範圍內,什麼角色最能夠幫助其他人,你就去做那角色,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即使那不符合你的個性,你也要學著去喜歡它,人是有學習能力的。「然後,錢就自然來了;錢是結果,不是目標」,這位猶太顧問說。

脫困翻轉二:態度、方法才是高級價值

進一步說明之前,請先看以下發生在中國的故事;看完了,我們再接著聊: 

有一類人,對這種故事呲之以鼻,一律認為那是用來安撫弱勢的糖衣毒藥,或者第一反應就是「在台灣行不通啦」;很不幸,那是一種最後一個離開泥沼或永遠離不開泥沼的態度。

說不可能,那是井底之蛙沒有見過世面;說「在台灣行不通」,那是沒動腦筋去想因地制宜的轉化。故事中那種年輕員工,我就見過十幾個,他們的技能或許不是最好,但是他們的態度和方法都勢如破竹。現在他們不管在何處,月收入都在台幣15萬-30萬之間,而十年前他們的月薪都是最低薪,因為當時他們都是22歲的二、三流大學畢業的新鮮人。相信我這是真人真事,因為他們都是我親手面試的。

翻轉脫困三:生存意志無堅不摧

再和你分享一個真實的小故事。

當年在美國做公司的時候,來了一個和我年齡一般的求職者,一個義大利裔人。態度極為誠懇,也不計較薪水,三十歲的人卻願意從最基層幹起,因為對此人毫無所知,我給了他最基本的工資做最基本的事。三個月後,他勤勤懇懇,也沒什麼突出表現,但我發現他在養三個小孩,於是加了他一點錢。半年之後,和他更熟了一點,我終於問他,為什麼三十歲了還只能打基本工,過去是幹什麼的,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他笑笑說,明天我拿一些東西給你看。

第二天,他帶了一本家庭相冊。裡面有他站在三輛勞斯萊斯轎車前面的留影,還有他和全家在一棟豪宅前草坪上的合照。他說,那是一年前照的,車都是他的,房子是他的。當然我就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我成功的太早,自己搞砸了,破產了。原來,他雖然只有高中學歷,但二十五歲時做房地產發了跡,錢滾錢,幾年就資產上數千萬美元,最後雪球太大撐不住,就向政府申請破產了,全部家當都賠得乾乾淨淨。

我嚇了一跳,這個我只願意付他最基本薪水、只有高中學歷的人,一年前還是一個比我大一百倍的老闆。我自然問他,以他的經營經驗,為什麼不向大一點的公司求職,而來小公司屈就?他說大公司不可能不查他的背景,只有小公司才會用他。然後,他告訴了我一個故事。在他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他的爸爸對他說,如果有一天你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了,連一個漢堡都買不起了,妻子小孩都離你而去,房子被銀行收回了,你就到街上一家一家義大利比薩餅店問老闆,願不願意讓你洗爐子,不要工錢,但讓你吃,讓你住在店裡守夜。比薩餅店的洗爐子工作是店裡最髒的工作,也是老闆最頭痛的工作,一定會有一個老闆接受你的條件。然後你每天把爐子刷得雪亮,什麼也不要說。一個月後,你跟老闆講,你需要一天一塊錢的工資,老闆看你洗爐子毫無怨言,一定會同意。然後你再這樣工作六個月,你就有了一百八十塊錢,你去買一件雪白的襯衫,一套西裝,然後趁著休息日出去應徵一份真正的工作,告別眼前的困境。然後你用同樣的態度對待新工作。如此下去,五年之內你就有機會東山再起。

這個叫做史蒂夫的義大利人,在說這個故事的末了對我說,「什麼叫做沒機會?放下身段,一切歸零,就有機會,老是覺得自己值更多,就沒機會」。

史蒂夫用六個月基本工資的工作,取得了我的信任。我說可以加他薪,他說不要:讓我做業務銷售。很快的,他就變成業務部裡業績最好的人,業務獎金遠遠超過他的基本工資。有一天,他向我辭職,我當時沒打探他去哪裡,但我相信,他現在日子過得不錯。

機會,不是運氣。樂透彩只有萬分之一的人會中獎,但是即使在歷史上最混蛋的時代中,也至少存在30%的機會,而人的一生當中,哪怕你再被動,碰上好機會的機率還是100%。如果你把機會視為一種運氣,那麼騙子就會找上門;只有不把機會當運氣而當作一次自我艱難旅程的起點,才有可能碰撞出更大更好的機會。

史蒂夫對「機會」這件事的看法及做法,一直是我日後脫悶入夢的支柱。你說,在機會這件事情上,是我幫他比較多,還是他幫我比較多?

媽寶、靠爸是如何結束的?

最後,還有一段不中聽的話得說。台灣曾經富裕,許多上一代均有現金千萬、房產數棟或土地數甲,這使得他們的年輕兒女流於安逸,有些雖然月薪低低,嘴裡也罵22K,可是心裡其實不那麼著急,因為父母的贈與或將來的遺產,足夠小確幸了。這可能是所有泥沼中最深的泥沼。作為本文的結束,讓我們看看以下的兩段影片,讓我們向自然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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